門外那人,正抬手作敲門狀。
影較這突然一開門,那人的一指頭,便結結實實地敲在了影較的腦門兒上。
咚!像是敲在了熟透的西瓜上,那叫一個清脆。
“哎呀!”影較像一截彈簧似的,往後跳出了一大步,捂著腦門,一臉哀淒淒地看著門外那人,“您如何又彈我腦門兒?”
影較身為滕王府的侍衛長,明裏掌管著整個滕王府,暗裏掌管著滕王的暗影衛,自有絕然的身手與赫然的身份,而此刻這般被人捉弄,竟也隻是輕描淡寫地嗔怨一句便作罷了。
如此,公輸魚對門外那人更加好奇了,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定睛細瞧:
“哈哈哈哈……”笑聲先起。
那個能讓成玦甘願隱忍為其遮掩、能讓影較被其捉弄也不失恭敬的人,便是伴了這爽朗的笑聲,攜著一股清涼的夏夜之風,薄霧霏煙,大步而入。
麵色略白,一身的寬大青袍——竟是早前成玦跌落城門樓時,瞞過眾位宮中醫人暗中為其醫治的“鯉魚郎中”陌魚撫!
公輸魚一驚,下意識地正欲躲藏,忽地又想明白了:哎,那次於廊簷上偷窺,並未在陌魚撫麵前現身,他根本就不知曉我的存在,何須躲藏?奇怪,看見他,我為何會有一股想要藏起來的衝動?
陌魚撫進來掃了一眼廂房內,即刻揚起了眼角:“喲!這如何一下子就躺了三個。喚我過來,竟是要為哪個診治呀?”
“先生裏麵請。”立於廂房正中的成玦,麵上早已恢複了慣常的溫軟,陶然微笑,像是剛剛所有的一切都沒發生過,隻是輕施一禮,“勞煩先生移步,為桑嬤嬤瞧瞧。”
“哦,殿下也在?草民陌魚撫,見過滕王殿下。”
陌魚撫這一句淺慢的“殿下也在”,聽似順口隨意帶出,細品落音處的翹尾之聲,竟是含了隱隱的戲謔。
成玦銜笑還禮,恭敬也好、戲謔也罷,照單全收。
謁過禮,陌魚撫便由影較引著,行至最裏邊的桑嬤嬤榻前。
正在克服著“想要藏起來”的衝動的公輸魚,眼見著陌魚撫已來至跟前,也隻得硬著頭皮,依照自己此時的衣裝,施了一個仆從禮,隨即騰讓出榻前的位置,退去了一邊恭立著。
陌魚撫挑著眼角,非常隨意地瞟了公輸魚一眼。
這一眼瞟得本就心虛的公輸魚更加心虛了:他應該不認識我吧?怎麼感覺跟欠了他的金葉子似的?
就在公輸魚眼觀鼻鼻觀心默念隱形咒想要將自己化在須彌裏悄悄遁逃時,陌魚撫偏偏叫住了她。“哎,這名護衛小兄弟,眉清目秀、自帶一股山水靈氣,不知故土是哪方寶地呀?”
公輸魚垂著冷汗,暗暗將遁逃了一半的腳收回來,頷首施禮回話:“在下落鳳洲人士。”
“落鳳洲。嗯,果然是塊靈傑寶地。”陌魚撫忽地話鋒一轉,“小兄弟可去過西境?”
——哎?西境?他不是應該接著我的話頭說說落鳳洲嗎?如何一下子扯去了西境?這是什麼思維方式?與滕王相關的人果然是腦回路都不怎麼正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