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不會死。
將士們都被調了出去,此時營帳裏是一個人都沒有,蕭青山撐著走進去,然後,就要去找傷藥。
卻是還未來得及有動作,忽然聽見外麵傳來的腳步聲,他下意識的警惕,轉過頭去,正好看見寧淮帶著人走了進來。
“胡太醫,給他看看。”
寧淮語氣淡然,卻也看不出什麼,隻是揚了揚頭,示意讓胡太醫過去。
胡太醫點點頭,便是走到了蕭青山麵前。
他將他的外衫脫下。
蕭青山任著他去,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
許是已經沒有力氣了。
饒是見多識廣的太醫,看到他這一身的傷,都是忍不住皺了眉頭,輕輕咋舌,臉上滿滿的,都是不忍的神色。
受了這樣嚴重的傷,竟然還能保持著意識清醒,站著走回來,也實在是奇事一樁,光是後背上這一大道,放在常人身上,也早就暈過去了。
“將軍,他身上這道疤,極深極長,血肉幾乎與衣裳粘在一處,要愈合,倒是困難。”
胡太醫拿了白紗,著清水,給他清洗傷口,一邊繼續手上的動作,一邊說道:“必須縫合才是。”
胡太醫身為宮中太醫,雖是醫術精湛,但是對於外傷,不算是那麼在行,特別是縫合傷口一事,經驗不多。
“隻是――”胡太醫當時就有些猶豫了,眼前這人傷太重,他倒是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或者哪兒不得當,便.......
隻是這傷,又不能置之不顧。
“我來。”寧淮當時便懂了他的意思,上前一步,出聲說道。
他上戰場打仗,自然也是經常受傷的,雖然縫合傷口一事,他未曾經曆過,卻是見過,再加上他果斷狠決,能夠下手去,沒有半分猶豫。
拿針線淬了火,寧淮凝著麵色,當時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然後另一手捏著針,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就一針下去了。
蕭青山神色微動。
可是他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直直的挺著背,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一樣。
“要是痛的話,就喊出來。”
指尖已然鮮紅一片,那血肉間,寧淮的手都有些微顫,但他繼續下去,依舊沒有猶豫,隻是沉聲,說了一句。
“沒什麼。”蕭青山從喉嚨裏壓出一句,聲音盡量壓製著平穩。
“你救了阿瓷,我很感激,但凡是你想要的,提出來,我都可以給你。”寧淮一向是非分明,之前的時候,他對蕭青山,尚餘有懷疑,可是現下,看他這傷,他至少,可以確定了一件事。
他不會傷害阿瓷。
也是真的對阿瓷好。
“不需要。”蕭青山微微搖頭。
寧淮接著也沒再說話,隻是繼續手上的動作,一針一針的下去,然後最後結束――
連寧淮都滿頭大汗。
他伸手到旁邊的水盆裏,洗了洗手,手伸下去的瞬間,整個水盆,便是鮮紅一片。
“你該知道,我們寧家,是怎麼的家族,我們這整個世家,在大祁,都是注定高高在上,供人瞻仰的。”
寧淮話中,顯然有其它的意思,他擦了擦手,轉頭回來,看著蕭青山,頓了頓,繼續道:“而你,無論從哪裏來講,同寧家,同阿瓷,都是格格不入的。”
他想,他能夠大概的猜到他的身份。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
他應當,與千陽鎮的匪窩有關。
寧淮留下這句話,轉身往外走,走到外麵,又想起什麼,便是轉頭吩咐道:“這個營帳的其他人,搬去他處。”
蕭青山看著寧淮的背影,喉嚨微動。
腦海裏想起他方才說的話,目光便慢慢的沉了下去,眸中顏色越發幽深,似乎是考慮到了什麼,心有微動。
他還記得,當初阿瓷再三的勸他,讓他同她一起離開千陽,她說那個地方不屬於她,她也絕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那兒。
可是他離不開。
那些兄弟,都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這一步,他承擔起了這些責任,就不可能輕易放棄。
而且他覺得,待在千陽,活得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有吃有喝,沒有什麼不好。
可是當她離開了,徹底的遠離了之後,他才發現,原來比起這些,他更加沒法接受的,就是她不在身邊。
而現在,當他接近了她真正的生活,知道了她的家世,也看過了皇城裏的這些繁華,似乎才漸漸的明白了一些。
有些東西,確實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舍棄的。
如果他們之間,真的隔了很遠。
那他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