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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九章 煮豆燃萁(1 / 2)

夜風卷過落葉,團團簇簇向淩霄閣外長廊邊堆去,一絲清冷的夜光,映在景璞蒼白的臉上,他回首看一眼身旁的兄弟,輕聲問,“哥哥打你打得狠了些,還疼嗎?”

那聲音極其溫柔,仿佛綿綿的針刺了心頭的薄弱,景璨低頭不語。

“小時候,你總纏著我問,怎麼沒有二哥哥,每次問,我就打你,偏偏你癡癡傻傻的,屁股打得紅腫,還是不改口的問……”一口長長的歎息,“不是我不肯說,隻是說出來太沉重,十年來,我想也不敢想。”

景璨仔細推啄著兄長的每個用詞,似想從中找出些根源。

“老六景琮再如何聰明、睿智,再比也比不上二哥景琰呀。”景璞搖頭歎氣不已。

“景琰”景璨立刻想到永祥宮後的淩霄閣,小時候頑皮淘氣,同哥哥們誤闖淩霄閣,六哥挺身攬下所有罪責,救了他們,平日最是受父皇寵愛的六哥被一頓家法打得險些送命。事後,他才聽說,這淩霄閣是父皇為祭奠死去的二皇子景琰哥哥所建,可想父皇對景琰的依念和偏疼了。景璨定定神立刻改口道:“聽大哥曾提起,父皇昔日最偏疼景琰二哥,所以在他病故後,特建了這淩霄閣紀念他。”

“哦,景瓍這麼講給你聽的?”景璞笑了起來,笑聲中含著嘲弄、不屑。

“不錯,是該偏寵疼愛,四歲吟詩,六歲習武,十三歲列殿出朝,十四歲征戰西域,十五歲代內閣院批奏折,十六歲兵靖西北,十七歲鎮平新羅、放賑江南,十八歲威名天下。這樣的兒子不偏疼,疼哪一個?”景璨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轉而為悲愴然淚下。

景璨怔然無措:“聽說二殿下生性至孝,因他的母妃仙逝,他悲痛成疾,才病故的。”

“是嗎?”景璞道:“二哥至孝是不假,思母成疾也不假,但他不是病死,是被賜死,死在這吸虹劍下。”

“哐啷”寶劍出鞘,寒光奪人,景璨輕撫劍絛道,“他的血便染紅了這劍絛,化成了冤魂,多少年我們兄弟總在夢中相會。”

不知是劍的寒氣,還是景璞的話,景璨身上泛起絲絲涼氣。

“不信?那我便讓你明白……景琰可謂是‘天寵’,生下來有一團祥瑞之氣,如你。父皇在那年定三番、破五疆,年末大豐收,星宿道人講全借景琰之福,並講他是星宿下凡,哪個父母聽了不歡天喜地,也就是借了他的光,我們的親娘也登上了皇貴妃的寶座,傳言就要做皇後,待幾年後,二哥六歲了,益發出落的與眾不同,集了天地間鍾靈毓秀,在宮中人見人愛,除了兩個人,一個是太後,一個是……”景璞轉向痛心的看一眼弟弟,景璨才心頭一顫,傳聞三哥不是母妃親生,也不知真假,這些年他也不曾過問,因為三哥如他的親哥哥一般無二。

“二哥景琰爭氣的很,幾年間能文能武,既是治平之才,又有治亂之能,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內閣七部對他讚不絕口,父皇便天天帶了他在身邊,升殿對策。即使這樣他對兄弟們從無傲慢之色,體貼和藹,我們兄弟同他如死黨一般……二哥十六、七歲那年,父皇幾次同內閣議定換太子,但太後堅持未能如願,兄弟們為二哥抱不平,可二哥景琰卻為父皇講話,開導兄弟們當念及長幼之序、立嫡之意,更要守人臣本分。自那時起,他忙的很,十幾歲尚未成年,便如你們幾個如今一般,肩挑起國家大事,天下興亡。天天在禦書房改奏折到半夜,日憂夜慮,但也從無疏漏,這就是皇上滿意的地方。母親疼我們,更疼他,常端了煨好的湯來,可往往一碗湯熱上幾趟,他也無暇吃。

閑暇時,他是十分高興的,帶了我們兄弟去花園玩,去爬君山,陪母親遊麗水河,可這樣的日子對他越來越少,而對父皇卻越來越多了。先時是同母親遊玩,之後同貴妃,遊遍了京城,便去下江南了,那年可真熱鬧。

那年,皇上下江南,從秦淮河帶回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從從容容的封了妃。母妃嫌她們不守宮禮,加之皇上偏袒,便屢屢發生衝撞。一次我們親眼見母妃哭著從懿和殿回來,傷心的死去活來,後來從許嬤嬤那裏聽說是吉、慶二妃侍寵而嬌,公然頂撞,居然皇上還百加袒護,竟要挾再若惹怒二妃,便要廢了母妃的貴妃名位。老四當時火冒三丈,衝到紫馨宮大鬧一場,誰料竟惹禍上身。皇上不僅拘禁了他,還將這筆帳記在了母妃頭上,衝到朝陽宮對母妃大打出手,還令她閉門思過,私下裏同九卿商議廢了她。消息不脛而走,母妃聞訊大病不起。那年我十歲,還記得母妃慘淡著笑容對我們兄弟二人講:“天下的母親都是慈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出人投地,在宮廷裏更是母以子貴,儼然是亙古不變的定理。而今天見了我們兄弟三人,她隻剩苦澀的笑來麵對我們給她的”驕傲”了,如果沒生下向二哥這樣的天驕,她不會有今天的驕傲,但如沒有二哥的聰穎絕倫,經天緯地,皇上也不會有閑心去出遊,也便沒了她今天的苦澀和無奈。是二哥成就了她,也害了她。二哥當時就是這麼想的。他說他對母親有了太多的愧疚,參政以來一直同母親聚少散多,未能盡孝,令母親受了許多委屈。如果真要廢母妃,他不會去爭辯半毫分,也不希望兄弟們去多言,他寧願帶了母親去隱居山水之間,讓母妃頤養天年。誰知此話一出,兄弟們多是他的黨羽,便極力附和,盡管他竭力勸阻兄弟們莫參與,我和老五還是同他一樣不在進禦書房,天天守在母妃宮中,侍奉膝前。隻是母妃心思細膩,總在自嗟自歎,心中鬱悶便一病不起,二哥更是眉頭緊鎖,心事重重,哪裏還顧得朝中大事,再加上多半有些賭氣,才三天奏折便堆了一桌。到第四天,皇上催的緊了,母妃也怕鬧出事來,連哄帶勸的,他總算叫人拿了加急的折子到朝陽宮來改,深更半夜的邊照顧母親,邊辛辛苦苦的操勞國事。不想第二天拿了幾本要緊的去禦書房麵議時,正撞上吉、慶二妃在陪皇上鬥蟋蟀。二哥扔下折子扭頭便走,一路哭著回來,生氣母妃病重他竟從不來探望,反陪美人鬥蟋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