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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方春旎之死(1 / 2)

皇上殯天那一日,漫天大雪,紛紛揚揚的大雪將內宮妝點做冰雪琉璃的世界,似為大行皇帝披麻戴孝。

六出冰花朵朵打在粉頰上冰涼,融入清涼的淚珠中。

方春旎自信自己臉上的是雪,不是淚,她沒有淚,自入宮之日起,何況如今?

宮眷們人人悲戚,但人人顏色冷漠,眼神裏仿佛冷若冰霜,似木訥的在唱一場大戲。

悲嚎聲像是唱曲,沒有黃鍾大呂的悠揚雄壯,沒有破陣樂的氣勢磅礴,但那哭聲震天動氣,仿佛天都在為之顫抖,否則如何老天爺都嚇得打噴嚏噴雪連連?

她心裏隱隱有絲報複的快意,這些人,昔日爭風吃醋,到頭來還不終究免不去一死?

沒有子嗣的嬪妃就要隨了大行皇帝去殉葬,難怪她們哭得撕心裂肺。一盞銀汞灌下,穿腸破肚,麵目猙獰,就地打滾而亡。稍有活絡的會費盡畢生的積蓄去四處打點司禮監,得來一瓶來之不易的丹鶴頂上紅劇毒,服下後頃刻斃命,少去許多生之煎熬。

她冷眼旁觀這些後妃們各個痛哭流涕,失望之極,尋死覓活。

而她,這一步棋局後更有什麼隱意,她不覺一笑,笑得雲淡風輕。

她懷裏抱著六歲大小的孩子,她的璋兒,瘦瘦小小,如四歲的娃兒,他本是她的親生,卻被掛在靜嬪封玉嬌的名下,如今更要在先皇入殮後,被過繼給趙王府為後。趙王暴斃,世子景玨一死,趙王這枝無後,要從皇室子弟中過繼一子為嗣。

或許她該感謝景玨,若不是他,賜她璋兒這孩子,何以為她留了這條生的後路?

“母妃,母妃~”腳下的瓚兒扯扯她的衣袖委屈的啼哭,“母妃抱,母妃抱抱瓚兒。”

這本該的龍種,她曾經的救星,封玉嬌的骨肉。看到他,她不由就想到封玉嬌那張臉,墜入懸崖粉身碎骨的她,不時在夢中來尋她,嘶叫哭號著,要掐斷她的脖頸。

大行皇上入殮那日,她靜靜的隨在眾人身後,一身麻衣重孝,垂頭不讓她們看到她無淚的臉。她絲毫覺得可笑,一場戲,當年,初見帝王,還是在江南路。她被趙王設法安置在皇上下江南的路上。一葉蓮舟,從藕花深處撐出,船上的她撫琴唱著小曲兒,一身白紗裳,仿若洛水之神。她輕舒廣袖,翩然歌舞,湖光山色是她無垠的戲台。

可惜,那對她浮長川而忘返,思綿綿而增慕的並不是她心知的俊哥哥,白首未必同心,她青春正茂,卻迎來了皓首年過半百的皇上。

她是溝渠中一葉殘荷,奈何風雨,隻承朝露,她為了查清家門滅門血案,為了被趙王拿捏在手上的她的把柄,不得不對趙王的圈套就範,強打精神笑迎了君王,去做那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士。

天空澄澈,藍得剔透如鏡,不著絲縷。她驚惶如小鹿,被風流帝王輕輕解開衣衫,如拔荷見藕。無盡的失望,漸漸冷成絕望,透骨的冰寒。她將自己給了他,那萬聖之主,當今的皇上。

帶著她僅存的一點點自尊和腹中的骨肉,世子景玨的骨血孽種。

想到那孽種,她恨極自己,恨自己的懦弱,身不由己,為什麼任他擺布,為什麼不一頭撞死在半壁亭?

她深深抿咬下唇,眸光裏滿是淒厲神色,強忍心痛。如今,這人冷冰冰的躺在棺槨裏,她試成方家殺人無痕的毒藥,經過了兩年,總算在他身體裏發作。

悲情似火焰積蓄心頭,隨時要噴發。她的眼通紅,耳聽傷心欲絕的哭聲此起彼伏。

自欺欺人,到頭來隻剩她一人獨立寒雪。

“母妃,母妃!”瓚兒拉扯著她,不甘心的邀寵哭鬧。她俯身,抱起瓚兒,自然放下璋兒,璋兒反是哭鬧起來。

“讓我抱抱~”一個聲音低低在身後,她回身,一驚,走來她身邊的是駙馬謝子駿。他眸光滿是淒然的望著她,似有無盡言語。

“哥哥,抱抱。”璋兒嬌嫩的聲音,小臉哭得膻紅,一雙大眼滴溜溜的轉動。

“生得真像!”謝子駿抱起璋兒一聲慨歎,她苦苦一笑,見自己抱起的是瓚兒,封玉嬌的骨肉,而他懷裏的璋兒,是世子景玨的兒子。她心頭一顫,難道他知道了什麼?方春旎就要抱著孩子奪路而逃,瓚兒卻咯咯的笑,說,“瓚兒也要哥哥抱。”

春旎對謝子駿一笑,一笑滿是無奈,不知他是在誇璋兒像誰?像她,那是絕不能夠,像封玉嬌?那就更有趣……

曾經,她在他麵前那麼的自卑,自幼在他的嗬護下長大,如今,並肩立在一起,她忽然覺得自己並不欠他什麼,也就不再遜他什麼?

不知為何,她緩緩垂下淚來,那淚水滾落,冰天雪地的北風掠過如刀割般難過。

“旎妹,向前看,過去的,就過去了。”他呢喃輕聲。

“冷宮,好冷,皇上去了,聽說先皇嬪妃未有子嗣的陪葬,有子嗣的要離宮去守護打掃皇陵。”方春旎話音幽咽。

他的麵色慘白,唯有唇角牽動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