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麼?”
“寡人的二皇子,你當年見過,野心極大,能力嘛。。。也極大的。。。他做錯了一件事,寡人趁機把他貶去邊疆了,不過他似乎中途繞了路,嗬嗬嗬嗬。”
“司徒孝起兵,除了財富,還需要一個名頭,而安顏恰好成了這個名頭,所以他不會死,對嗎?”
林未革歎了口氣,再無力爭辯些什麼,隻能自顧自的悶頭喝酒,聽著老人那幹趔的笑聲。
過了一會兒,老人似乎呆的有些無聊了,終於指了指棋盤問道:“林老,這盤棋你還下的了嗎?”
林未革拾起一枚白子,舉起手臂凝望棋盤良久,又輕輕放了下去。
“也許這盤棋是你贏了,但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樣贏的。”
說完,林未革手臂平推,一枚白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子天元。
老人愣了一下,皺著眉看了半天,卻依然看不出林未革這步棋的目的。
良久之後,老人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不由得拍手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林老,高啊,實在是高,沒想到我下棋輸你一輩子,與你這最後一次對弈,贏了棋局,卻還是輸了一切嗎?哈哈哈哈!”
說著,老人大笑著站起身,自顧自的離開了牢房,離開了天牢。
林未革望著那枚白子,臉上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是啊,這枚白子下在這裏,什麼都改變不了,但它還是落子在了這方棋盤之上,還是落子在了天元之上,這就夠了。
望著老人遠去的背影,林未革看了看另外一個空杯子,將壺中最後一點酒分開斟滿,遞了一杯給程寒霜。
“三個人,帶兩個杯子,最後一麵了,他還是這麼不真誠啊。。。”
說完,這對相守一生的夫婦對望一眼,手臂相互交纏,交杯而飲。
經過一夜的大戰,堅不可摧的大梁天牢,也有了些許鬆動。
一塊磚牆掉落,皎潔的月光,終於照進了這片昏暗之地。
長廊中,長明燈的燭火搖曳,與那一抹月光相映,照進牢房。
一個與天下做了一輩子生意,一次都沒有虧過的老人,和他這一生最愛的女子,頭靠著頭,手牽著手,依偎在這天底下最寒冷的角落裏,緩緩閉上了眼。
。。。。。。。。。。
林未革離世的消息,本應該是一件震驚京北城甚至整個大梁的大事,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皇城司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如此一件大事竟然如同石子墜入大海,沒有泛起一絲波瀾。
唯有在青雲山上的一間小院內,兩盞高高掛起的白燈籠。
林安顏跪在小屋內,低著頭,三支香默默的燃燒著,一縷青煙飄散,飄到兩座靈牌之上,仿佛那金字題名的兩位老人,與這天下最後的交談。
一旁的林今墨早已哭到暈厥,重傷初愈的言處玄守在她身旁,沉默不語。
作為青雲山的道士,又是李默的關門弟子,言處玄早已見過無數人,在那真武大殿之上,哭的聲淚俱下,隻求與家人再見一麵。
他過去一直不理解這些人,從小上山修道的他,對生死二字的理解早已和常人不同,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人生修行的一步而已,哪怕是最後一步。
可如今,麵對著靈牌上寫著的那兩個名字,想著隻見過幾次的兩位老人,再看看身旁已經暈厥的林今墨,言處玄心中突然泛起一絲悲哀。
那不是悲憫天下的悲哀,隻是一個男人,對家人,對朋友,對相愛之人,最普通最尋常,卻也最慘痛的悲哀。
齊黎雲走進房間,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默默上了香,默默坐在了林安顏身旁。
“那個。。。我這兩天排查了一下,不知鎮南軍,就連護城衛和執戟郎也撤回京北城裏去了,青雲山暫時安全了。”
“嗯。”
林安顏輕哼一聲,低著頭,不見表情。
齊黎雲猶豫片刻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去江南。”
“江南?”
“老頭走的時候跟我說,在江南留了東西給我和今墨,我要帶她過去。”
齊黎雲點了點頭道:“好,等我找到了齊偉和冰茹姐的下落,就陪你們一起去。”
林安顏搖搖頭,“抱歉。”
齊黎雲當然知道他在為何事道歉,但她也隻是搖搖頭道:“我也沒想到他倆竟然不在天牢裏,不過大梁既然抓住了他們,必然關在京北,想來逃不出那幾個地方,大不了都找一遍就是了。”
林安顏深吸一口氣,輕聲道:“那你先找吧,我帶今墨明日就走了。”
齊黎雲嘴唇微微張了張,還想說些什麼,但猶豫半晌,終究還是放棄了。
片刻後,她輕聲問道:“去江南以後呢?”
“報仇。”
林安顏終於抬起頭,齊黎雲隻看了他一眼,卻不由得嚇的跌坐下來。
那布滿血絲的通紅雙眼,透出一股冰冷的殺意,那是種齊黎雲從未見過的眼神。
如見閻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