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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紙人(1 / 2)

說真的,要我大半夜和我爺上山,還是在我做了那樣的噩夢之後,我實在有些抗拒。

我爺根本不給我考慮的餘地,自顧進屋收拾。我起身穿好衣服,下床的瞬間,腦袋忽然一陣眩暈,差點站不住腳。我爺默默看在眼裏,拉了我的手,悶聲道:“走。”

白天下過雨,山路泥濘難行。爬了沒一會兒,我就累了——又累又困。

困意是種很可怕的東西,尤其對一個十歲的孩子而言,簡直是致命的誘惑。

我爺見我嗬欠連連,輕輕拍了拍我的臉:“娃兒,千萬別睡。睡著就回不來了。”

聽得出來,他雖然強作鎮定,但聲音還是有些發顫。

我想著之前的噩夢,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強打精神,問我爺去廟裏做什麼。

“去找石王八藏的東西。那狗日的,要害的不是別人。”我爺滿臉憤怒,“是你。”

見我麵露驚愕,我爺告訴我,白天他托朋友問石王八最近的動向。有人告訴他,石王八這些天一直私下跟一個年輕女子有來往。年輕女子給了他一大筆錢,還把我的生辰八字和身上的某樣東西給了他,說什麼“時間到了”,讓他趕緊做事。

我爺一合計,覺得自己先前被石王八涮了,池裏的山龜應該隻是個幌子,那座廟才是問題所在。石王八本意並不在二嘎子身上,沒有二嘎子的慫恿,我早晚也會去廟裏。二嘎子誤打誤撞,壞了他的計劃,石王八將計就計,逼迫死了的二嘎子引我上山。

“可是爺,我總覺得昨晚河邊那人不是二嘎子——”

“娃兒。”我爺猶豫了幾秒,這才幽幽地道,“二嘎子早就死了。昨晚是他頭七。”

我頓時渾身冰涼:如果二嘎子七天前就死了,那那天拉我上山的,豈非是鬼?

見我麵色慘白,我爺把我輕輕摟進懷裏,歎息道:“二嘎子失蹤好幾天了,你李嬸家不想張揚,所以這事兒沒幾個人知道。爺白天找人問過了,那娃兒,前些天就躺在河底下,之後才浮上來。發現那娃兒的時候,他手裏還拽著銅板兒,河底也掉了許多。爺估計,那娃兒是著了石王八的心作怪了,活活被銅板兒壓死在水裏。”

“可是爺,他幹啥對付我啊?”我委屈得眼淚直掉。

我爺撫著我的腦門道:“爺現在告訴你你也未必明白。聽爺的話,千萬別睡。等這事兒過去了,爺會把知道的全告訴你。”說完從籮筐裏拿了一串糖葫蘆塞給我。

我立馬破涕為笑,接過糖葫蘆撕開就吃。兩人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到了山頂。我爺提著風燈,當先往那道緊鎖的朱紅廟門靠近。我不敢麵對那道門,縮在他身後。

“幫爺提著。”我爺把風燈遞給我,又拿出了那把怪模怪樣的尺子。

“丁蘭少失母,刻木當嚴親……”我爺重複著白天在池邊念的口訣,用那把怪尺,從廟門慢慢往左側的白牆丈量。“日出陰山一點陰,師父叫我去藏身,三魂藏在青雲內,七魄藏在九宵雲……”他越念越快,表情也越來越凝重,終於在離廟門一尺左右的地方收住腳,喊我循著他尺子滑動的軌跡,用紅磚末劃了道彎彎曲曲的輪廓。

我後退兩步,發現那居然是個小小的人的模樣,暗暗心驚。我爺也沒停下,依樣畫葫蘆,又往廟門右側幾乎等長的位置移動,仍舊讓我用紅磚末,勾了人形圖案出來。

“咋會這樣?”我爺皺眉沉吟,從籮筐裏取了把鑿子,又拿了隻羊角錘,順著我劃出來的人形圖案,自顧叮叮咚咚地敲起來。

“爺,你要拆廟?”我突然有點擔心。

我爺苦笑道:“爺要拆了這廟,人不得拆了爺這把老骨頭?你退開些。”

他又快又穩地把一片人形泥麵給起了出來。借著手裏的風燈,我看到那牆窟窿裏,赫然坐著一個麵色死白的小人兒。小人兒身上穿著花衣裳,兩頰留著淡淡的腮紅,頭發亂得跟雞窩似的,一對死魚眼直勾勾地瞪著我。

有一瞬間,我忽然覺得那小人兒的模樣有些麵熟。再一想,冷汗登時就下來了。

那分明就是我!

我爺臉色不比我好看多少,默默地將另外一邊的泥麵鑿出。裏頭果然也有個一般大小的小人頭,眉宇之間,竟和死去的二嘎子有些相像。

“爺,這是啥?”我聲音都有些哆嗦。

“紙人兒。”我爺麵露狐疑,自言自語道,“咋的二嘎子那娃兒也在這兒?狗日的石王八,你到底要幹啥?”他把那倆紙人兒拿出來,本想就地焚燒,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裹起來扔進籮筐,從一根削尖了的木棍上起出一小段銅絲,就去搗鼓廟門上的獸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