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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並非目的地。
走下地下通道,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路到頭,再拐上一個出口,順著階梯往上走十步左右,沈燁稍頓腳步,回頭瞥了一眼,隨即走進盡頭一道古舊的門。
方頌祺比他慢了約莫三步,毫不猶豫地撩開沉重的布簾隨之跨入,外頭的喧嘩猝然被隔絕,眼前亦是猝然一陣漆黑,像是無意間遁入另一個世界。
她驀地滯住。
同時,有隻溫熱的掌心握住她的小臂。
三秒後,她的眼睛徹底適應黑暗,發現裏麵並不是完全黑的。
沈燁逆光而站,挺拔的身影籠著她。
方頌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看見他眸子裏波光流轉,凝在她的臉上,恍惚有個刹那令她感覺陷了進去。
“小心階梯。”他溫聲提醒,隨即鬆開手,並側身讓開路。
映入方頌祺眼簾的是大概一百平的空間,座位隨階梯式分布,若非預先知曉是什麼“老電影放映廳”,其實與普通電影院的放映廳無異。
一束明亮的光放射向前方,照出漂浮的塵粒,投射於牆壁的黑白畫麵上,鏡頭帶著一種殘破的灰色,密密麻麻的夾雜著久遠時代的味道。
觀眾不多,十來個,身影隱沒在昏暗的光線裏。每個人都十分安靜,整個空間隻回蕩著片中人物的對白。
方頌祺一眼認出是經典老電影《魂斷藍橋》。
“waterloobridge。”身旁的人也報出影片的名稱,幾乎與她心中所想在同一時刻。
方頌祺瞍他一眼,輕嘲:“賣弄。”
指的是他故意說英文。
“……”沈燁無語也無奈,好像在她麵前不管幹什麼都會遭到挑刺。
那就隨她挑刺,忽略她的輕嘲,笑問:“合你口味麼?”
不明確他問的是放映廳還是在問影片,方頌祺兀自將其雜糅為一個問題,哧道:“又不是我的私人放映廳,難不成我說一句不合口味,它就能憑由我的喜好隨意切換?”
沈燁張了張口,話還沒出口,方頌祺已自顧自尋了個偏中央的空座兒開始認真看電影,似乎壓根就沒想繼續搭理他。
沈燁也不尷尬,咽下話頭,駕輕就熟地在最後一排的第一個位置落座。
一個小時後,隨著光與影的落幕,整個放映廳陷入黑暗,維持三十秒之久。
再亮起來時,卻不是如一般電影院通明,而熒幕上繼續播放下一部電影。
下一部電影卻依舊是《魂斷藍橋》。
有人陸續離場,也有人和方頌祺一樣仍靜坐著。
“這個放映廳,一個禮拜隻會重複同一部電影。”旁座傳來解釋。
方頌祺斜眼:“你對這裏很熟。”
沈燁淺笑:“我認識這個放映廳的主人。”
方頌祺默了兩三秒,不按常理出牌地無縫銜接出下一個疑問:“你為什麼還在這?”
沈燁沒跟上她的邏輯,但跟上了她的跳脫,不緊不慢回:“這裏過了晚上十點,就要從另一個口出去,擔心你不識路。”
方頌祺單手撐在前座椅背,支著下巴歪過腦袋來,上上下下打量他:“還有其他泡妞的招兒麼?”
沈燁:“……”
方頌祺眯起眸子繼續嘲諷:“可惜,老娘吃過的男人比你玩過的女人多得多,你這一套又一套的,在我這裏卵用都沒有。”
沈燁哭笑不得。假如此時在喝水,他想他一定會噴出來。
“不過——”方頌祺又拖了個長音,一轉話鋒,“看在我今天心情極差的份上,給你一次護花的機會。”
“為什麼是‘看在心情極差的份上’?”沈燁費解。
方頌祺撥了撥自己耳畔的碎發:“噢,因為如果我今天心情好,那麼你根本連再見到我的機會都沒有。”
因果關係被她解釋得很奇怪,但略一忖,這句話本身還是很有道理的。見她懶懶舒展著腰,沈燁抿起唇角,當先起身:“走吧。”
出口和入口在相反的方向。
走出去後,方頌祺更加肯定了放映廳的位置是大隱隱於市的鬧中取靜——
呈現眼前的是一條筆直的林蔭大道,兩邊竟是連路燈都沒有,乍然之下,比放映廳裏還要黑,而且,周圍貌似也沒有住宅小區。
如果現在他對她圖謀不軌,她應該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她。
念頭剛冒出,身旁的人似與她心有靈犀,問:“怕嗎?”
他的嗓音在這樣的夜裏有種說不出的醇。
方頌祺偏頭,於昏暗中凝注他的兩隻眼,定定幾秒鍾,似乎錯覺與他相識已久。
呼一口濁氣,她曼聲:“上小學的時候,我家的房子在巷子的最裏麵,總要走過長長的一段路。白天倒還好,一到夜晚,我就渾身戒備,怕四周隨時會冒出妖魔鬼怪。有一天,我爸牽著我的手,陪我一起走,和我一起高唱《葫蘆娃》,一直從巷子頭唱到巷子尾。”
記憶深處的小故事,並不完全算回答他的問題。稍頓了兩三秒後,方頌祺間斷式地做收尾:“他告訴我,‘當你感到黑暗,走夜路請放聲歌唱。’”
沈燁安安靜靜地聽她講完,略一思量,問:“所以你現在打算放開嗓子唱歌?”
“你覺得呢?”方頌祺反問著,打開手機的電筒功能,“明明有照明燈,為什麼不用?”
“……”沈燁愣了一下,笑開,徹底甘拜下風。
林蔭大道最終依舊繞回了地鐵站,而且距離不遠,隻消兩三分鍾。
方頌祺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座城市裏隱藏著這麼有意思的道路規劃。
站在路邊,她與他道別:“馮火華,謝謝你的推薦,這放映廳還不賴。”
沈燁彎唇:“不客氣,歡迎下次再來。”
“不會有下次。”方頌祺撇嘴,“我討厭看膩膩歪歪的愛情電影。”
那方才還全看完了……沈燁這一句未能出口。
因為她緊接著又道:“不過,如果放映廳的主人能改變風格,在愛情後麵再加上動作,而且最好是各種高難度動作,我或許會考慮再光顧。”
沈燁:“……”咳咳,選擇不接這茬,換了個話題,“你上次怎麼走得那麼突然?”
方頌祺簡單粗、暴:“我樂意。”
沈燁:“你的衣服還在我那裏。”
方頌祺:“不是說了兩不相欠?丟了它們。你的衣服也已經被我扔了。”
準確來講,是她根本忘記他衣服這碼子事兒了,她醒來的時候穿的是睡裙,所以是被藺時年扒掉後丟的……?
沈燁:“你後來沒事吧?我給你打過一通電話,你沒接。”
“是麼?”方頌祺並不清楚,隨口謅,“你可能已經被我拉黑了。”
“是麼?”沈燁掏出手機,手指摁了幾下屏幕。
方頌祺的手機不瞬震動。
沈燁笑。
方頌祺也點了幾下屏幕,然後朝他晃了晃手機:“現在拉黑了。”
沈燁:“……”
方頌祺沒再理他,抬手攔下一輛出租車,迅速坐上車,嘭地關上車門,連聲“再見”也沒給。
沈燁立於原地,目送出租車的離開,笑了笑,旋即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馬路對麵的車裏,魏必微微側頭,問後座裏的人:“先生,我們現在回五瀾灣麼?”
藺時年安靜數秒,從窗外收回視線,不冷不熱:“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