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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五 運籌謀畫(1 / 2)

禦書房裏,暖氣吹人酥,淡嗅墨蓮,香袖提筆,紙箋拾得兩三句。

我的字如今寫的愈發好了,倒是不負春夏間的數月勤練。

彼時姑姑手把手的教我,又細心檢查窗課,如今回憶起來,尚有餘溫。

我瞧著濕潤的筆尖,和它書下的橫豎撇捺,筆鋒尤算淩厲,走神了片刻。

畫可畫敕結束,落完最後一筆,我將整疊的文書摞好碼齊,將狼毫筆擲入筆洗,看它在水裏墨縷成花。

透過窗欞往偏廳瞄瞄,見姑姑坐在軟榻上,聽蘭內人回事。看她好似肩酸背乏,有心替她捏捏,可是一想到如今我二人的隔閡,便踟躕住了。

她做了狠事,我說了狠話。這個結,我一直回避著,還沒有正式想過化解。

可又當如何化解呢?您派去蜉蝣山秘密行動的人擄走了茶民的兩個孩子,這才使得上山尋子的茶民被困於山洪,又促使念奕安前去解救,以至慘案發生。

我搖搖頭,無措的坐回椅上,伏在案上發呆。

皇上一臉笑意的回來書房,很少見他這般高興過。

我笑問他:“聖人,可是有什麼喜事?”

他闊氣氣噗通一坐,渾身的氣息都飛揚著:“陳修媛給朕立了一樁大功,她命在洛陽的二哥暗中擄來了劉鱷奴的小兒,如今質子一換一,四郎回家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我眼眸一閃:“那果真是天大的喜事!”

皇上點著頭:“是啊,整個後宮能與朕分憂解難的,頭份當屬陳修媛。”

我亦稱讚道:“修媛娘娘慧心無量。”

在這情緒上佳的節骨眼,我借機說道:“聖人,關於我父親,您可不要誤會他呀……”

皇上將眼睛從奏折裏挪開:“你憂慮甚麼?你父親不是已再度上表陳情,朕也體恤他老來得子之心。”

“而且……”他眉眼一壓,神情邪魅起來:“京中不是還有你這個質子在麼。”

這話前半段雖喜,後半段堪憂,再不中聽也隻能附和笑笑:“聖人,您真會開玩笑。”

他擱了奏折,伸了個懶腰:“朕可不是開玩笑。身為人臣,即使不存二心,他也應懂得瓜李之嫌的道理。”

我垂下頭,心中疙疙瘩瘩。

然後他突然一轉頭,盯著我的臉目不轉睛,直把我看的一頭霧水。

然後他啟口了,聲音變得極輕咬字卻極狠:“噝……你越來越像一個人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亂跳起來。

但見他原本紅光滿麵的臉霎時間陰沉下來,什麼都沒再說徑直出了書房,留我望著那寬闊背影驚惶難安。

得,一個秘密,快不是秘密了……

可是人,往往都存著僥幸之心。一來希望皇上的懷疑隻停留在懷疑,二來希望有其他力量可以叫他扭轉這個看法。

於是回來月池院,我想通過玫姨的口,傳話給姑姑。

到底更不想讓此事曝於人前的,是姑姑。我可悲的發現,盡管她不願意承認自己,可我還在為她考慮,以她的目光丈量問題。

是啊,堂堂一品女官大人,被曝有私生女,該會給她帶來怎樣的麻煩……

我盡量使語氣顯得漫不經心:“玫姨,今天聖人說我越來越像一個人了。可我覺得,除了有了些姑姑的幹練,有了些姨姨的細致,至於別的——,還是跟阿耶一模一樣。”

說這話的時候。我有屬於我的卑微和自尊。這卑微和自尊又同出一路——你們都裝醉,我何必獨醒。

玫姨臉上的表情別扭起來,僵笑道:“嗐,聖人的意思,估計是說你長大了。”

“嗯,興許吧。明日冬至,晌午我要出席宮宴,而晚膳李成蘊邀我過李府去,就不在家裏過節了。”

玫姨歎口氣:“咱們一院的人,有多長時間沒有一桌吃過飯了。”

我隨即笑道:“叫我算算啊,自打我當上尚書吧,九月二十五到今天十一月初六,一個來月罷了,不久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