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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們看到了第一縷陽光,李政親了她的額頭,為她打了一張椅子,在船頂為她放煙花。
她還有栽在花盆裏融化成泥的小草發圈,還有那七個醜娃娃。
漫長的二十七天,像是走過了一輩子。
這世上真有這樣一個人,與自己的生命同等,珍而重之。
李政在她耳邊低聲說:“。”
周焱摟緊他,眼睛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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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政把周焱重新抱進懷裏,讓她躺在他胸口。周焱閉著眼,與他五指交叉,兩人時不時親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有漸漸暗下來的跡象,湍急的水流卻沒有緩停的趨勢。
周焱拿出糖果,李政攤開手。
周焱沒給,她拆了顆糖,遞到他嘴邊,李政卻微微側了下頭,沒有動靜,周焱問:“不要?”
李政遲疑了一下,往前靠了點,咬住了糖。
周焱剛拆開另一顆,突然聽見有人大聲喊:“有沒有人——”
周焱一愣,立刻站了起來:“這裏,這裏有人!”
沒一會兒,周焱看見了幾個救援人員從遠處跑了過來,她大力揮著手:“這裏——”
“你們等一下,不要動,我們馬上來救你們!”對方大聲喊話。
周焱看向還坐在草灘的李政,拉了拉他,說:“快起來!”
李政笑了笑,站了起來。
救援人員商量著營救方法,水流太急,不能貿然施救,最後他們找來救生拋投器,大聲喊:“你們讓開點,我現在把拋投器射過來,待會兒給你們傳救生衣和輪胎,把你們拉過來!”
周焱拉著李政立刻往邊上讓開。
救生拋投器射了過來,救援人員又喊:“你們拉住那頭!”
周焱趕緊拉住,兩副救生衣和輪胎很快就傳了過來。
周焱穿上救生衣,套上輪胎,說:“你先過去。”
李政還沒穿完,說:“你先,小心點,你不會遊泳。”
救援人員喊:“女孩兒先過來,快點!”
周焱拉住繩索,聽著指令,配合著救援人員的動作,幾十米的距離,費了番功夫才到了對岸。
周焱摘下輪胎,喊:“李政!”
李政笑著跟她揮了下手。
繩索又一次被拋了過來,救援人員喊:“抓住!”
李政蹲了下來。
過了會兒,救援人員奇怪道:“抓住呀!抓住繩索!”
李政抬了下手,示意知道了。
然後,他彎著腰,在草灘上一點一點的摸索著。
周焱怔怔地看著他,“李政——”
“沒事!”李政回了一句,說完,他還在摸索著。
他的手在草灘上摸了一下,碰到了她的手,然後握住;
她看向他,他的視線卻沒落在她臉上;
他要她把糖果放在他手裏;
她把糖果遞到他嘴邊,他沒有動。
周焱嗓子哽咽:“李政……”
李政跪在了草灘上,仔細的摸著,終於摸到了,他朝岸邊笑了下,與周焱錯開了幾十度。
周焱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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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洪水受災群眾多達四十萬,“”的損失不算小,沈亞萍重新裝修了餐廳,這幾天正好方便張妍溪幾人拍攝紀實。
一堆拍攝器材堆了進來,沈亞萍說:“別刮花我的地板,小心點放。”
張妍溪笑道:“你怎麼對地板特別潔癖?連雨傘都不讓拿進來就怕淋濕地板。”
沈亞萍說:“我上回要開那新餐廳,就是踩地板腳滑摔了一跤,最後弄碎了一堆玻璃,傷口養了幾個月才好。”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張妍溪往角落那桌望了眼,問,“林泰還沒走?他要在慶州定居了?”
沈亞萍說:“別理他,他的車子被洪水吞了,心疼著呢,又不能找人家賠。”
“誒,對了,周焱回去了?”
“嗯,剛走沒幾天,得準備開學了。”
張妍溪感慨:“她年紀這麼小,卻經曆了這麼多。”
“她倒還好,她媽刑期不長,很快就能團聚。”
張妍溪搖頭:“我始終沒法理解她媽|的這種做法,高忠光雖然已經接受調查了,可是她媽媽以後的日子還長,值得嗎?”
沈亞萍笑了笑,說:“有句老話叫‘別人的事情頭頂過,自己的事情穿心過’,不到你頭上,值不值得,都不是你能以為的。”
角落裏的林泰嚷了聲:“我能不能告什麼氣象部門防汛部門啊?我這車他們也應該負上責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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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烈日炎炎。
江上波光粼粼,碧水清澈。
周焱坐在甲板上,翻著課本看,陽光太刺眼,她把晾衣架挪了挪位置,正好遮陰。
欣欣蹦蹦跳跳過來,纏著周焱說:“白姐姐,陪我嘛!”
周焱道:“晚點陪你啊,我先看會兒書。”
“你真的要當老師啊?”
“當然啊。”
欣欣嘟嘴:“當老師有什麼好的啊。”
“……是啊,”周焱的視線從上挪開,望著江麵說,“老師也不是很好。”
“啊?老師不好嗎?”
周焱又搖頭:“老師呢,是太好了,他們教我們做好人做好事,腳踏實地,遵紀守法,作弊可恥,可是社會卻告訴我不是這樣,作弊的人也許活得依舊光鮮。”
欣欣聽得半知半解,開心道:“那就別做老師啦,陪我玩嘛!”
周焱說:“那不行,那我更要做老師啊。”
“啊?”
“告訴他們欣欣到現在還沒學會拚音!”
欣欣生氣道:“哼,不跟你玩了!”噔噔噔,跑去了船頭。
周焱笑了笑。
李政從船艙裏走出來,說:“你也就這點本事,成天耍小孩兒玩。”
周焱說:“這是教不是耍!”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李政問:“到哪裏了?”
周焱望向岸邊,一眼就見到了一株昂然獨立的柏樹,烈日下站得像一柄尺,枝葉繁茂。
周焱說:“到冀柏樹了。”
秀才和老媼的故事,講述希望的故事。
“太陽這麼曬,你要在外麵看書?”
“看得眼睛疼了,還是進去吧。哎對了,老劉叔幫你把船開回去,他自己不做生意了?”
“我把我的生意介紹給他。”
李政扶著門框,踩下一級台階,轉身遞手。
周焱又看了眼岸邊的那株冀柏樹,笑了下,把手放進了他的掌心裏。
(正文完)
番外一你是我的眼(上)
舅公一見到李政,眼睛立刻紅了,揮了揮布滿老繭的手,問:“看得見嗎?”
李政頓了兩秒,才搖頭。
舅公到底沒讓眼淚掉下來:“造了什麼孽哦,走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才一個月,回來怎麼就成這樣了!”
李政滿不在乎地敲了敲桌子:“什麼味兒?菜糊了?”
“哎呀!”舅公拍了記大腿,急急忙忙奔回廚房。
李政的手沒從桌上拿開,他摸索了一下,碰到了筷子,“先吃著,是不是餓了?”
周焱一直看著他,聽見他跟她說話,她這才握住他的手,說:“一點都不餓。”語氣強調,透著股說不出的執拗。
李政笑了笑,撥開筷子,反手握住她,捏了兩下,又拉到嘴邊親了幾口,周焱臉紅,說:“幹嘛呀,舅公在呢!”
李政說:“管他!”
周焱抽了抽手,心虛地看了眼廚房,“別鬧了!”
李政不放人,握著她的手,就貼在自己嘴邊,周焱隻好說:“我餓啦!”
李政一笑,終於鬆開她,周焱咬著嘴唇偷偷往他胳膊上擰了一記,再老老實實端坐好,等舅公端著菜出來,她才想起上前幫忙。
“你坐著坐著!”舅公把菜放桌上,“你倆快吃,別涼了,這小龍蝦是我昨天去鄉下捉來的,洗得老幹淨了。”
說完才意識到如今李政行動不便,正後悔著,就見周焱拿起一隻小龍蝦,三兩下剝好了,放到李政的碗裏,李政端起小碗,夾起剝好的小龍蝦吃了,說:“唔,花椒放多了。”舅公眉開眼笑。
吃完飯,李政沒打算住這裏,拉著周焱散步回去了。盛夏晚七點,紅霞未褪,溫熱的風吹散少許暑氣,堤壩邊車來車往,不少孩子湧入了附近的遊泳館,周焱挽著李政的胳膊邊走邊說:“右手邊好像在建公園?就是那個小區對麵那塊樹林。不過公園是不是太小了?還搭了一個舞台呢。一、二、三……總共栽了六棵樹。”
李政側過臉,眼睛望著虛空,仿佛在用耳朵看著“公園”,說:“這地方造了快半年了,估計就是個跳廣場舞的地方。”
“那也太小了,中間還種樹了,整塊地直徑都沒兩百米,轉都轉不開。”周焱好奇打量。
李政說:“等過兩個月造好了不就知道了。”
過兩個月就開學了,周焱不再執著“公園”,說起了其他,比如從遊泳館裏跑出一個沒穿褲子的五歲男孩,比如剛開過去一輛載著滿車花卉的貨車,再比如河麵上飛過一隻白色的大鳥,李政大部分時間都靜靜聽著,偶爾才發表一句評價或疑問。
回到船上,周焱先替李政放水洗澡。頭幾天李政不適應,都是周焱幫他洗,現在李政已經能夠獨自在浴室中摸索,周焱並不放心,但她從來不說,隻在關上浴室門之後,靜靜站在門口等待,直到裏麵的水聲徹底停了,她才離開。
晚上兩人睡在裏麵的臥室,周焱睜眼看著天花板,過了許久,才聽見身邊的人喘息聲加重,她不由握了握拳,下一秒,邊上的人一個翻身,昏暗的船艙裏隻餘曖昧聲此起彼伏。這是兩人的第二回,沒有初次的強迫,卻似乎比初次更加激烈,直到岸邊再也聽不見一絲車聲人聲,李政才大汗淋漓地把周焱摟進懷裏,安撫地親著她的頭頂,手也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
周焱神誌不清地嘟囔了聲:“洗澡……”
李政下了床,把周焱打橫抱起,邁出第一步時遲疑了一下,步子一拐,慢慢走出了臥室。這艘船他無比熟悉,一個人獨自走了兩年,從門口到臥室有幾步他都能估出來,直到“嚓”的一聲,他撞到了一把椅子。
周焱登時清醒過來,掙了一下,聲音還有一絲沙啞:“我下來。”
李政沒有動,黑暗中,周焱也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感覺到胸側的手微微緊了一下,隨即很快鬆開,她如願落了地。腳一沾地,周焱立刻抱住李政的脖子,親了親他的下巴,過了一會兒,李政才重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頭頂上,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麼,最後去洗手間的路,是周焱牽著他走完的。
第二天早起趕去市醫院,擁擠的公車上有人給李政讓座,善舉讓人無法拒絕,李政道了謝,麵無表情坐下,周焱站在座椅邊說:“剛才都沒吃飽,到了那兒我們再吃點東西好不好?”
“好。”
“我想吃小餛飩。”
李政笑笑。
周焱掃見車尾共座一張椅子的少年情侶,頭腦一熱,說:“站著好累。”一屁股坐到了李政的腿上。
兩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周焱,渾身僵硬,反應過來後立刻就想起來。李政悶笑,摟住她說:“別動,抱著剛剛好。”
周焱推了推他,根本不敢抬頭看周圍人的表情,小聲說:“放開。”
“不是說站著累麼?”
“難看死了。”周焱紅著臉,尷尬地瞄了瞄周圍,果然見到好幾個偷瞄她的乘客,把臉埋到李政胸口,“手鬆開,人家看過來了。”
李政說:“已經被人看見了,不差這會兒。”
周焱在他腰上擰了一下,威脅道:“快點啊!李政!”
李政又笑了兩聲,終於不再逗她,周焱急慌慌站起身,低著頭朝著窗,自我催眠好半天。有了這個小插曲,換乘下一輛車,司機師傅好心地播放為老幼病殘讓座的廣播時,李政的臉上始終帶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