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淩翌辰離開之後,童安然才微微放鬆下來。
空氣裏彌漫著消毒藥水的味道,她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頭,仰麵躺在病床上。
她現在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那個人了。
那個人在房間裏的時候,她甚至覺得窒息,隻想快點遠離這個人。
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模樣……
一步步的退讓,換來的並不是憐惜,反而是越發過分的責難,她已經退無可退,那個人卻還想要她把最後的堡壘也交出去。
連一個容身之所也不給她。
到底是對她多無情,才會做出這種殘忍的事情。
她似乎的覺得冷了,裹緊被子把身子蜷縮著,整個人都痛得要命,昨晚她在昏迷過去的時候,甚至都覺得自己醒不過來了。
如果她不是孤兒,如果她的父母還在世,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如果她的父母還在世,怎麼可能會舍得讓她這麼痛苦?她活的這麼小心翼翼,為什麼還要遍體鱗傷……
“媽媽……”輕輕叫出那個早已經消逝的名字,像是要抓住殘留在身體裏的唯一的溫暖,她把臉埋在被子裏,早已經淚流滿麵。
媽媽,為什麼要留我一個人?為什麼不帶我走?為什麼愛一個人……要這麼痛,這麼辛苦……
她很少哭,自從來到淩家,她受了再大的委屈,她都不曾哭泣。小孩子哭是因為知道有人疼,而她就孤零零的一個人,那個被她叫做家的地方,從不曾真正的接納過她。
而今天卻像是要把身體裏的水分流幹了,她真的覺得委屈了,什麼都沒做,甚至不知道原因。被弄成這樣,她不僅僅覺得傷心,而是發現自己在那個人的心裏,真的是什麼都不是。
倘若對她有一點點憐惜,她都不可能在這裏。
一個男人能對一個女人有多殘忍,才會用這種事情來懲罰她?他不僅僅是在毀壞她的身體,她隻覺得自己的心也要碎了。
門外,淩翌辰很早就回來了。
醫院距離淩家並不遠,他打電話叫傭人拿了過來,半路上就遇到了,他急急忙忙的趕過來,卻看到原本背對著他的人在哭。
他一下子就停住了開門的動作,臉上的表情也變了。
在他記憶裏,他甚至沒有童安然哭泣的表情,那個人是從來不哭的,他甚至有時候懷疑她是沒有眼淚的。
而她現在卻在哭。
心髒的地方微微發脹,他站在門外,久久沒有動靜。
她是太痛了,還是……太傷心?
淩翌辰平生第一次感覺到手足無措,他不是童安然,他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有多難受,是他親手把人弄成這個樣子的,他卻連感同身受也沒有辦法。
童安然哭得時候沒有聲音,隻有脊背微微顫動,她瘦的厲害,身子包裹在被子裏,隻有那麼一點,看著她側影,他隻覺得心髒微微蜷縮了一下。
那是心疼。
他輕輕推開了門,房間裏的聲音傳了過來,他聽到童安然哽咽的聲音,她叫著一個人的名字:“媽媽……”
到底有多傷心,才會叫著那個早已經死去的人來安慰自己?
喉嚨裏像是堵著一團棉花,他隻覺得幹澀異常,站在病房內,他甚至開不了口叫她的名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站的兩腳發酸,童安然輕輕的哽咽聲才停了下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的人似乎終於發現房間裏多出了一個人,緩緩抬起頭看向了他。
她眼睛紅腫,臉色蒼白,麵上布滿淚痕,模樣實在說不上好看,但是他看得卻是整顆心都酸楚了起來,忍不住上前走到她麵前,伸出手去擦拭她的臉。
童安然見他的手伸了過來,一下子別過了頭,淩翌辰的手僵硬的垂在身前,他張了張嘴,隻覺得喉嚨梗塞,發不出一點聲音。
童安然伸出手拿過床頭上的麵紙,擦拭著自己臉上的淚痕,她坐在床頭上,低垂著演,一點點把臉上流淚的痕跡擦拭幹淨,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難言的沉默在空氣裏發酵,淩翌辰發現有什麼東西在他們之間消失了,維係著他們之間關係的,從來都是童安然,而現在,童安然卻在漸漸把維係著他們的東西收回。
而他隻能看著,卻無能為力。
他心裏湧起一股焦躁,那股莫名的焦躁讓他臉色也難看下來,他心裏想,應該就是這樣子的,他隻是被童安然甩了臉色不高興而已,不過是區區一個童安然,有什麼資格給他甩臉色?不理他就不理他吧,反正他也不稀罕,不過就是一個童安然而已,她的高興和不高興,能影響他什麼?
淩翌辰在心裏給自己打了一點氣,然後抬起手把手上的公文包放在童安然的床上,淡淡道:“你要的東西我拿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