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莫測,似乎藏著千般心緒、萬種情懷。
殷羨仙凝視著那持刀而立的落魄男子,蛾眉微蹙,她很了解夏芒,可如今她卻是看不透了,他是真的放下了,還是在迂回?
“鏗!”
夏芒擲刀,大夏龍雀入地近尺深,幾乎被深雪掩埋,他轉過身,望著空蕩蕩的大夏皇庭,眼神陡然變得深沉如海,他開口,聲音極低,喃喃道:“夏芒無能,但我終究還活著!”
活下去,就有希望。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他說道,這次嗓音傳遍了昆侖和皇庭,“可惜我不是那曠古絕今的青帝,我隻是羸弱無能的夏皇。”
他落拓轉身。
名刀傾城,大夏龍雀,如今卻被棄在了身後,一人一刀,漸行漸遠,莫名悲涼。
他走到殷羨仙身前,望著這清麗絕俗的女子,眼神變得溫醇而醉人,此刻他仿若世間最癡情的男子,為了心愛女子,能放棄一切,甚至不惜拋卻如畫江山。
此刻的他哪裏還有轉身之前,麵向大夏皇庭時的孤冷和深沉?
“我走了。”
他與殷羨仙擦肩而過,笑容漸褪,如繁華落盡。
殷羨仙轉身,望著踩著鬆軟積雪前行的夏芒,眼神有些恍惚,不由道:“你去哪裏?”
“小南國。”夏芒止住身形,他回頭看向殷羨仙,輕聲道:“你教我《種情訣》,不就是為了這一天麼?”
“你知道?”殷羨仙俏臉微變。
“踏遍青山人未老,一點朱唇醉笑顏。”夏芒笑了笑,道:“相思刻骨,光陰種情,我自困於小南國,永不再入世,你應該放心了。”
他繼續前行,就要沿著石階下昆侖。
“不許再去小南國。”殷羨仙清冷的嗓音傳來,讓夏芒的身形微滯,道:“那我該去哪裏,落魄天涯麼?”
亡國之君,若淪落天涯,他又如何能活下去?
要知道,這天下間強者太多了,而他雖修為尚可,但終究未入“九變”,人體九大桎梏連一道都未能掙開,跟那些超凡入聖、直上“扶搖”的大能,問鼎聖賢的超卓存在相比,還是太弱了。
人間雖“永寂”,但這終究是武道的天下,沒有絕強的修為傍身,又失去了大夏龍雀,他憑什麼活命?
亡國之君,是大夏之恥,對複辟的殷皇朝來說,更是一根紮心的“刺”,不想他活下去的人太多了,他提出自困於小南國,未嚐不是出於安全考慮。
“去般若寺吧。”
殷羨仙嗓音清澈而平靜,“我在般若寺為你修建了一座天子闕,日後你就待在那裏,沒有我的允許,不得離開。”
她微微停頓了下,又道:“六輪佛在昆侖山下等你。”
般若寺,天子闕,六輪佛。
夏芒身形微顫,他闔眸,待睜開時,已是清明一片,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他踩著石階,徑自向山下走去。
石階路梯山而下,落滿了飛雪,一片白茫茫,夏芒拾階而行,他看不到前路,不知終點有多遠,但心中有方向。
這條石階路被稱作“昆侖道”。
傳聞說,“昆侖道”共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石階,從昆侖山下能直通大夏皇庭,十萬石階獨缺一,共“五九”之數,意為“九五之尊”,象征著至高的皇權。
大夏皇庭染血,夏芒麵無表情,他背負蒼天,踩著積雪石階,步步前行。
昆侖之巔,眾人望著夏芒孤獨而行的背影,盡皆沉默不語。
落魄的皇者,亡國的君王,孤獨的行者……
人比衣白、白裙勝雪的殷羨仙,立在“昆侖道”的盡頭,俯望著那個在風雪中漸漸走遠的男子,她那顆早已冰封的心卻突然有些酸澀抽痛,莫名哀傷。
歎世間,浮生亂
雪湮人間
雲端深處,昆侖巔
皇庭依舊在
一個人的江山,
千古為敵,誰來挽?
相思相負難想忘
這一生,你會為誰拔劍?
染血的昆侖,訴盡悲涼
……
今日,雪洗了天下,卻不洗昆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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