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他累,卻體會不到他究竟心累成什麼樣子。
無論內心坍塌成什麼樣,他似乎都是一副冷漠平靜,堅不可摧的模樣。
顧爽爽沉沉歎氣,眼下就有一個為他分擔的機會……
晚餐兩個人沒有交流。
他離開餐桌時顧爽爽還在戳米飯。
男人拿了掛在椅子上的黑色夾克外套,大手撫了一下她低頭露出一截白皙頸子,沒說話。
顧爽爽抬頭望他,眼神幽沉如墨,五官很平靜。
他不提捐贈的事,不知道他心底究竟怎麼想的?
顧爽爽六神無主,猶豫了,出於本能地猶豫了。
沈墨城走後,顧爽爽放下碗筷上樓。
她的腦海裏不斷閃過張醫生在辦公室與她詳談一個小時的談話內容。
張醫生詳細介紹了有關腎髒移植的事項,並且給她看了手術擬真的3D流程。
在醫生的嘴裏,那是一個難度係數不算高的手術,跟醫生的資質和經驗有關。
各方麵準備充分的情況下,用時四到五小時完成,捐贈者和受捐病人同時進行手術,從她身體摘除立刻植入姆媽的身體。
而她手術完畢,縫合,麻醉過後蘇醒,住院兩周時間,即可出院,回家調養。
張醫生語氣篤定地分析過她的身體各項指標情況,說她很健康,檢查都有數據顯示。
剩下的那顆腎髒三分之二就能支撐住整個身體的功能運轉,對以後的生活也不具備特別大的影響,注意休息,注意少食辛辣,注意防寒保暖,注意定期檢查。
顧爽爽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好像隻需要她往手術室裏一趟,什麼感覺都不會有,照常生活,姆媽也能活下來。
這些顧爽爽都明白,可是暫時克服不了摘除身體一部分的恐懼。
她爬起來,打開筆記本,上網搜索捐腎後遺症?
部分個例說給親戚捐贈了,無多大影響。
也有說捐贈後,自己身體不如從前,抵抗力下降等等。
還有捐贈過程中出現意外的,當然,是捐贈者本身身體條件不達標。
顧爽爽越看心裏越亂,呼吸急促臉色發白地蓋上筆記本。
時針在一圈一圈地走,劃過夜裏十點,顧爽爽突然起身,拿出書包裏張醫生留下的聯係方式,撥通他的號碼。
張醫生還在醫院。
顧爽爽下床,步伐匆匆:“張醫生,我想再看一遍擬真手術的流程,我還有些問題,需要跟您確定。”
十點四十趕到醫院,張醫生說他在東區的研究樓,讓她稍等片刻。
顧爽爽已經進了感應門,張醫生的辦公室在二樓,她並沒有立刻上去,而是走進一樓那條長長的走廊。
第四間就是姆媽的病室。
顧爽爽踮著腳走過去,並不想讓叔叔發現她偷偷跑來了。
病室外是看護室,看護室的護.士趴桌睡著了,顧爽爽探出玻璃門一點點,能看到病室裏的情況。
叔叔坐在床邊,握著姆媽的手,姆媽醒著,艱難地在說著什麼。
叔叔聽著,偶爾點頭,目光始終眷念地在姆媽臉上,仿佛要記住姆媽的每一個表情,每一道笑起來時溫柔的皺紋。
似乎談話內容比較輕鬆,兩人臉上都有笑意。
後來姆媽呼吸困難了,咳嗽時震得前胸貼後背的身體在被子裏一彈一彈的。
叔叔俯身為她順著氣,輕輕的每一下,眉頭鎖著,壓抑著臉上的痛苦,姆媽說了什麼,他不得不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