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緊口袋裏那顆薄荷糖,走到馬路邊,眼睛盯著那輛翻車的路虎看。
心髒像被一雙手緊緊抓住了,泵動漸漸地停了下來,她深抽一口氣,又深抽一口氣,最後,呼吸都不能夠。
她終於沒了力氣,蹲了下來,抓著那顆薄荷糖的手,慢慢地撫上心口,死死捂住,嘶吼地哭了出來。
他衝回A市之後,又開車回來,是要回來見她嗎?
可他反反複複,他不斷地倒車,開一段又倒回來,開一段又倒回來。
他到底在想什麼?眼睛腫著,是跟她一樣,哭了嗎?
想回去找她,又不敢回去找她,矛盾,糾結,最後是受不了了吧,再也受不了了,是想結束這折磨著他的一切嗎?
撞上了護欄。
池夕心底沒辦法認為這是一場醉酒引起的車禍。
她昨晚是憑著一股衝動,壓抑了四年的委屈,想要摧毀一切,所以她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讓他知道真相。
卻沒想到,這真相足以把他打垮,徹徹底底打垮了他。
他內心最深處,還是和四年前那個早晨一樣,驚懼,慌亂,無法接受,不能承受。
和她發生過關係有過孩子這件事,四年前,四年後,於他而言,都是無法直視的人生汙點吧。
池夕明白,他是一個多清冽高傲的男人,一生清雋淙淙,這樣的汙點,是他永遠放不下的醜事,是他永遠也想不通的痛苦折磨吧。
寧願趁著那股醉意撞上護欄不顧一切,這是他的答案。
所以,說出來,除了讓他痛苦,並沒有改變任何。
……
沈浩宇當晚從手術室出來,進了重症監護病房,人沒有醒。
顧爽爽聽病情聽得一知半解,唯記住了嚴重,這兩個恐怖的字眼。
池夕一整晚都沒有出現。
第二天顧爽爽聯係不上她,很生氣,又不知道是怎麼了?
問過陸銘,陸銘也不知道她在哪裏。
白天過去,沈浩宇還沒有醒來的跡象,醫生沒說七十二小時這種話,導致顧爽爽和沈墨城心裏更加沒底。
傍晚,沈墨城強行把顧爽爽拖回一眼附近的賓館,讓她洗澡吃飯。
同一時間,池夕出現在重症監護病房外,不是探視時間,她也沒有強行進去,安靜地從玻璃門往裏頭看了會兒,最後閉上眼睛,臉貼著玻璃門,好久沒動。
顧爽爽在酒店的房間裏吃了晚飯,和叔叔商議的結果是,她繼續留在這裏看著沈浩宇,沈墨城先回A市,大事都得他處理。
男人這個時候倒沒吃醋,但還是冷著臉走的。
房門敲響,顧爽爽開門,看見來人火大地把她拽進來:“你去哪裏了!池夕,躺著的是沈浩宇你到底知不知道……”
“顧爽爽,我來是跟你說一件事。”
顧爽爽閉嘴,立刻從池夕的臉上察覺到不對勁。
光線打在兩人頭頂,把每個人的臉照得透白明亮。
顧爽爽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砰砰砰的,抓緊妹妹的手腕,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要說什麼事。”
池夕等她說完,抬起頭,一雙很大的單眼皮眼睛,瞳孔被光照透了一樣,安靜得令人發慌。
她說:“顧爽爽,我來道別。”
屋子裏,死寂一片,誰都沒再說話。
過了好久,顧爽爽猛地甩開她的手,不善於克製情緒,很是火大。
她心裏堵得難受,眼睛都紅了:“你再不懂事也別在這時候任性!遇上什麼事兒就跑就躲就斷聯係不接電話,沈遙,你幾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