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下來的孩子呢?男的女的弄過來老娘見見。”
江紫琳嗤笑,曲起一條腿,拇指揩一下秀氣的鼻尖,那頑劣不羈的樣子,要是有根女士香煙,準點燃抽上一口。
江城未來得及說話,簡章柯推動輪椅。
他一動,江紫琳就一定。
拍拍胸口,冷冷嘖嘴,還真是個活人。
簡章柯什麼也沒說,從襯衫內側胸前口袋裏抽出那張折疊得有些皺的檢查單,攤開放到她的被子上。
他的手指沒離開,摁著模糊的紙張邊角。
修長的食指輕輕地摩動,他低頭盯著,這些天不離開身地放在口袋裏,做夢的內容都是,她有了他的孩子。
江紫琳擰眉看他,又去看紫紅色的檢查單,伸手從他手指裏一把抽出來。
抽的時候,她的手就碰到了他的指腹,很粗糲,不陌生的觸感,幹幹的,溫溫的,厚重。
她撇嘴問了句,“你也拿槍的?”
他沒回答,深邃的五官,靜靜沉沉,眼底仿佛又有壓抑的情緒,專注望她。
江紫琳低頭看檢查單,檢查對象是她的名字,結果在右下角,她一字一字看過去,那些字也像小霹靂一樣一嘣一嘣砸到了她頭頂。
懷孕兩周!
日期還是半個月前,這麼說……
她猛地低頭看自己的肚子,眼仁兒轉了幾下,眉頭便打了死結,臉色看著也沉了下來。
“阿琳。”江城用粵語低聲叫她。
江紫琳擺手,視線沒有移動,也沒有再去看眼前輪椅上的男人。
等她再抬頭,手中的檢查單輕飄飄放回原處。
她往後挪,麵無表情,“都出去,我靜靜。”
這便是她真正的樣子吧,遇事冷漠,沉著冷靜,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
簡章柯沒有執拗,她連一句話都不跟他說。
全然的,於她來說是陌生人。
心中發澀,他隻能忍耐,收回那張檢查單,珍寶一般細細折疊好,捏在幹燥的手指間,低頭落寞,放回口袋。
江城跟在他後麵出來。
走廊靜寂,這時燈都開了。
江城看得清楚,這個素來冷煞的男人臉上,遮掩不住的沉默。
他隻能安慰,“她以為自己是在三年前,三年前的阿琳是什麼樣子呢?不太成熟,風風火火恣意瀟灑,她的樂趣就是接一個又一個的任務,越難她越刺激,簡章柯,即便是遇到你之前的去年,阿琳也是沒有想過結婚成家生子這回事的,現在她肚子裏有個孩子,她吃驚,或是有些反感,你也別意外。”
他不講話,睜眨眼眸,睫毛黑邃。
江城拍拍他的肩膀,低聲道:“總歸,她活著,安然無恙。”
是啊。
下午的時候母親和奶奶都勸過他,不幸中的萬幸她好歹活下來了,比起失去記憶,她活著不是更重要的嗎?
可是活著,離得那麼近,心卻隔得很遠。
從前她眼裏閃閃的都是對他的愛意,溫柔起來也會像水一樣。
就在一個月前,她眼睛裏滿滿的都還是他,不屑海誓山盟,他們卻同在槍林彈雨中,都挺過來了。
一眨眼,屬於他們的記憶,她遺落不知在何處,看著他,和看任何一個男人沒有區別。
他也需要時間消化。
夜裏,他守在她的病房外麵,門關的嚴實,一個晚上進進出出有江城,有阿威,有她的張伯。
她獨獨沒叫他進去。
沒了記憶的她,是真的想不起來他這號人了,恐怕連名字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