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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牛浦郎牽連多訟事鮑文卿整理舊生涯(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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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鮑文卿住在水西門。水西門與聚寶門相近。這聚寶門,當年說每日進來有百牛千豬萬擔糧,到這時候,何止一千個牛,一萬個豬,糧食更無其數。鮑文卿進了水西門,到家和妻子見了。他家本是幾代的戲行,如今仍舊做這戲行營業。他這戲行裏,淮清橋是三個總寓,一個老郎庵,水西門是一個總寓,一個老郎庵。總寓內都掛著一班一班的戲子牌,凡要定戲,先幾日要在牌上寫一個日子。鮑文卿卻是水西門總寓掛牌。他戲行規矩最大,但凡本行中有不公不法的事,一齊上了庵,燒過香,坐在總寓那裏品出不是來,要打就打,要罰就罰,一個字也不敢拗的。還有洪武年間起首的班子,一班十幾個人,每班立一座石碑在老郎庵裏,十幾個人共刻在一座碑上。比如有祖宗的名字在這碑上的,子孫出來學戲,就是“世家子弟”,略有幾歲年紀,就稱為“老道長”。凡遇本行公事,都向老道長說了,方才敢行。鮑文卿的祖父的名字卻在那第一座碑上。

他到家料理了些柴米,就把家裏笙簫管笛、三弦琵琶,都查點了出來,也有斷了弦,也有壞了皮的,一總塵灰寸壅。他查出來放在那裏,到總寓旁邊茶館內去會會同行。才走進茶館,隻見一個人坐在那裏,頭戴高帽,身穿寶藍緞直裰,腳下粉底皂靴,獨自坐在那裏吃茶。鮑文卿近前一看,原是他同班唱老生的錢麻子。錢麻子見了他來,說道:“文卿,你從幾時回來的?請坐吃茶。”鮑文卿道:“我方才遠遠看見你,隻疑惑是那一位翰林、科、道老爺錯走到我這裏來吃茶,原來就是你這老屁精!”當下坐了吃茶。錢麻子道:“文卿,你在京裏走了一回,見過幾個做官的,回家就拿翰林、科、道來嚇我了!”鮑文卿道:“兄弟,不是這樣說。像這衣服、靴子,不是我們行事的人可以穿得的。你穿這樣衣裳,叫那讀書的人穿甚麼?”錢麻子道:“而今事,那是二十年前的講究了!南京這些鄉紳人家壽誕或是喜事,我們隻拿一副蠟燭去,他就要留我們坐著一桌吃飯。憑他甚麼大官,他也隻坐在下麵。若遇同席有幾個學裏酸子,我眼角裏還不曾看見他哩!”鮑文卿道:“兄弟,你說這樣不安本分的話,豈但來生還做戲子,連變驢變馬都是該的!”錢麻子笑著打了他一下。茶館裏拿上點心來吃。

吃著,隻見外麵又走進一個人來,頭戴浩然巾,身穿醬色綢直裰,腳下粉底皂靴,手執龍頭拐杖,走了進來。錢麻子道:“黃老爹,到這裏來吃茶。”黃老爹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二位!到跟前才認得。怪不得,我今年已八十二歲了,眼睛該花了。文卿,你幾時來的?”鮑文卿道:“到家不多幾日,還不曾來看老爹。日子好過的快,相別已十四年,記得我出門那日,還在國公府徐老爺裏麵看著老爹妝了一出‘茶博士’才走的。老爹而今可在班裏了?”黃老爹搖手道:“我久已不做戲子了。”坐下添點心來吃,向錢麻子道:“前日南門外張舉人家請我同你去下棋,你怎麼不到?”錢麻子道:“那日我班裏有生意。明日是鼓樓外薛鄉紳小生日,定了我徒弟的戲,我和你明日要去拜壽。”鮑文卿道:“那個薛鄉紳?”黃老爹道:“他是做過福建汀州知府,和我同年,今年八十二歲,朝廷請他做鄉飲大賓了。”鮑文卿道:“像老爹拄著拐杖,緩步細搖,依我說,這‘鄉飲大賓’就該是老爹做!”又道:“錢兄弟,你看老爹這個體統,豈止像知府告老回家,就是尚書、侍郎回來,也不過像老爹這個排場罷了!”那老畜生不曉的這話是笑他,反忻忻得意。當下吃完了茶,各自散了。

鮑文卿雖則因這些事看不上眼,自己卻還要尋幾個孩子起個小班子,因在城裏到處尋人說話。那日走到鼓樓坡上,遇著一個人,有分教:

邂逅相逢,舊交更添氣色;

婚姻有分,子弟亦被恩光。

畢竟不知鮑文卿遇的是個甚麼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