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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杜少卿夫婦遊山遲衡山朋友議禮(1 / 3)

話說杜少卿自從送了婁太爺回家之後,自此就沒有人勸他,越發放著膽子用銀子。前項已完,叫王胡子又去賣了一分田來,二千多銀子,隨手亂用。又將一百銀子把鮑廷璽打發過江去了。王知縣事體已清,退還了房子,告辭回去。杜少卿在家又住了半年多,銀子用的差不多了。思量把自己住的房子並與本家,要到南京去住,和娘子商議,娘子依了。人勸著他,總不肯聽。足足鬧了半年,房子歸並妥了。除還債贖當,還落了有千把多銀子,和娘子說道:“我先到南京會過盧家表侄,尋定了房子,再來接你。”

當下收拾了行李,帶著王胡子同小廝加爵過江。王胡子在路見不是事,拐了二十兩銀子走了,杜少卿付之一笑,隻帶了加爵過江。到了倉巷裏外祖盧家,表侄盧華士出來迎請表叔進去,到廳上見禮。杜少卿又到樓上拜了外祖、外祖母的神主。見了盧華士的母親,叫小廝拿出火腿、茶葉土儀來送過。盧華士請在書房裏擺飯,請出一位先生來,是華士今年請的業師。那先生出來見禮,杜少卿讓先生首席坐下。杜少卿請問:“先生貴姓?”那先生道:“賤姓遲,名均,字衡山。請問先生貴姓?”盧華士道:“這是學生天長杜家表叔。”遲先生道:“是少卿?先生是海內英豪,千秋快士。隻道聞名不能見麵,何圖今日邂逅高賢!”站起來,重新見禮。杜少卿看那先生細瘦,通眉長爪,雙眸炯炯,知他不是庸流,便也一見如故。吃過了飯,說起要尋房子來住的話,遲衡山喜出望外,說道:“先生何不竟尋幾間河房住?”杜少卿道:“這也極好。我和你借此先去看看秦淮。”遲先生叫華士在家好好坐著,便同少卿步了出來。

走到狀元境,隻見書店裏貼了多少新封麵,內有一個寫道:“《曆科程墨持運》。處州馬純上、嘉興蘧馬先夫同選。”杜少卿道:“這蘧馬先夫是南昌蘧太守之孫,是我敝世兄。既在此,我何不進去會會他?”便同遲先生進去。蘧馬先夫出來敘了世誼,彼此道了些相慕的話。馬純上出來敘禮,問:“先生貴姓?”蘧馬先夫道:“此乃天長殿元公孫杜少卿先生,這位是句容遲衡山先生,皆江南名壇領袖。小弟輩恨相見之晚。”吃過了茶,遲衡山道:“少卿兄要尋居停,此時不能久談,要相別了。”同走出來,隻見櫃台上伏著一個人在那裏看詩,指著書上道:“這一首詩就是我的。”四個人走過來,看見他旁邊放著一把白紙詩扇。蘧馬先夫打開一看,款上寫著“蘭江先生”。蘧馬先夫笑道:“是景蘭江。”景蘭江抬起頭來看見二人,作揖問姓名。杜少卿拉著遲衡山道:“我每且去尋房子,再來會這些人。”

當下走過淮清橋,遲衡山路熟,找著房牙子,一路看了幾處河房,多不中意,一直看到東水關。這年是鄉試年,河房最貴,這房子每月要八兩銀子的租錢。杜少卿道:“這也罷了,先租了住著,再買他的。”南京的風俗是要付一個進房,一個押月。當下房牙子同房主人跟到倉巷盧家寫定租約,付了十六兩銀子。盧家擺酒留遲衡山同杜少卿坐坐,到夜深,遲衡山也在這裏宿了。

次日才洗臉,隻聽得一人在門外喊了進來:“杜少卿先生在那裏?”杜少卿正要出去看,那人已走進來,說道:“且不要通姓名,且等我猜一猜著!”定了一會神,走上前,一把拉著少卿道:“你便是杜少卿。”杜少卿笑道:“我便是杜少卿。這位是遲衡山先生,這是舍表侄。先生,你貴姓?”那人道:“少卿天下豪士,英氣逼人,小弟一見喪膽,不似遲先生老成尊重,所以我認得不錯。小弟便是季葦蕭。”遲衡山道:“是定梨園榜的季先生?久仰久仰!”季葦蕭坐下,向杜少卿道:“令兄已是北行了。”杜少卿驚道:“幾時去的?”季葦蕭道:“才去了三四日。小弟送到龍江關,他加了貢,進京鄉試去了。少卿兄揮金如土,為甚麼躲在家裏用,不拿來這裏我們大家頑頑?”杜少卿道:“我如今來了。現看定了河房,到這裏來居住。”季葦蕭拍手道:“妙,妙!我也尋兩間河房同你做鄰居,把賤內也接來同老嫂作伴。這買河房的錢,就出在你!”杜少卿道:“這個自然。”須臾,盧家擺出飯來,留季葦蕭同吃。吃飯中間,談及哄慎卿看道士的這一件事,眾人大笑,把飯都噴了出來。才吃完了飯,便是馬純上、蘧馬先夫、景蘭江來拜。會著談了一會,送出去。才進來,又是蕭金鉉、諸葛天申、季恬逸來拜。季葦蕭也出來同坐。談了一會,季葦蕭同三人一路去了。杜少卿寫家書,打發人到天長接家眷去了。

次日清晨,正要回拜季葦蕭這幾個人,又是郭鐵筆同來道士來拜。杜少卿迎了進來,看見道士的模樣,想起昨日的話,又忍不住笑。道士足恭了一回,拿出一卷詩來。郭鐵筆也送了兩方圖書。杜少卿都收了。吃過茶,告別去了。杜少卿方才出去回拜這些人。一連在盧家住了七八天,同遲衡山談些禮樂之事,甚是相合。家眷到了,共是四隻船,攏了河房。

杜少卿辭別盧家,搬了行李去。次日,眾人來賀。這時三月初旬,河房漸好,也有簫管之聲。杜少卿備酒請這些人,共是四席。那日,季葦蕭、馬純上、蘧馬先夫、季恬逸、遲衡山、盧華士、景蘭江、諸葛天申、蕭金鉉、郭鐵筆、來霞士都在席。金東崖是河房鄰居,拜往過了,也請了來。本日茶廚先到,鮑廷璽打發新教的三元班小戲子來磕頭,見了杜少爺、杜娘子,賞了許多果子去了。隨即房主人家薦了一個賣花堂客叫做姚奶奶來見,杜娘子留他坐著。到上晝時分,客已到齊,將河房窗子打開了。眾客散坐,或憑欄看水,或啜茗閑談,或據案觀書,或箕踞自適,各隨其便。隻見門外一頂轎子,鮑廷璽跟著,是送了他家王太太來問安。王太太下轎進去了,姚奶奶看見他,就忍笑不住,向杜娘子道:“這是我們南京有名的王太太,他怎肯也到這裏來?”王太太見杜娘子,著實小心,不敢抗禮,杜娘子也留他坐下,杜少卿進來,姚奶奶、王太太又叩見了少爺。鮑廷璽在河房見了眾客,口內打諢說笑。鬧了一會,席麵已齊,杜少卿出來奉席坐下。吃了半夜酒,各自散訖。鮑廷璽自己打著燈籠,照王太太坐了轎子,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