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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敦友誼代兄受過講堪輿回家葬親(1 / 3)

話說餘大先生把這家書拿來遞與杜少卿看,上麵寫著大概的意思說:“時下有一件事,在這裏辦著。大哥千萬不可來家。我聽見大哥住在少卿表弟家,最好放心住著。等我把這件事料理清楚了,來接大哥,那時大哥再回來。”餘大先生道:“這畢竟是件甚麼事?”杜少卿道:“二表兄既不肯說,表兄此時也沒處去問,且在我這裏住著,自然知道。”餘大先生寫了一封回書,說:“到底是件甚麼事,兄弟可作速細細寫來與我,我不著急就是了。若不肯給我知道,我倒反焦心。”

那人拿著回書回五河,送書子與二爺。二爺正在那裏和縣裏差人說話,接了回書,打發鄉裏人去了,向那差人道:“他那裏來文,說是要提要犯餘持。我並不曾到過無為州,我為甚麼去?”差人道:“你到過不曾到過,那個看見?我們辦公事,隻曉得照票子尋人。我們衙門裏拿到了強盜、賊,穿著檀木靴還不肯招哩。那個肯說真話!”餘二先生沒法,隻得同差人到縣裏。在堂上見了知縣,跪著稟道:“生員在家,並不曾到過無為州,太父師這所準的事,生員真個一毫不解。”知縣道:“你曾到過不曾到過,本縣也不得知。現今無為州有關提在此,你說不曾到過。你且拿去自己看。”隨在公案上,將一張朱印墨標的關文,叫值堂吏遞下來看。餘持接過一看,隻見上寫的是:

無為州承審被參知州贓案裏,有貢生餘持過贓一款,是五河縣人。

餘持看了道:“生員的話,太父師可以明白了。這關文上要的是貢生餘持,生員離出貢還少十多年哩。”說罷遞上關文來,回身便要走了去。知縣道:“餘生員不必大忙,你才所說,卻也明白。”隨又叫禮房,問:“縣裏可另有個餘持貢生?”禮房值日書辦稟道:“他餘家就有貢生,卻沒有個餘持。”餘持又稟道:“可見這關文是個捕風捉影的了。”起身又要走了去。知縣道:“餘生員,你且下去,把這些情由具一張清白呈子來,我這裏替你回覆去。”

餘持應了下來,出衙門,同差人坐在一個茶館裏吃了一壺茶,起身又要走。差人扯住道:“餘二相,你往那裏走?大清早上水米不沾牙,從你家走到這裏,就是辦皇差也不能這般寡剌。難道此時又同了你去不成?”餘二先生道:“你家老爺叫我出去寫呈子。”差人道:“你才在堂上說你是生員。做生員的,一年幫人寫到頭,倒是自己的要去尋別人?對門這茶館後頭就是你們生員們寫狀子的行家,你要寫就進去寫。”餘二先生沒法,隻得同差人走到茶館後麵去。差人望著裏邊一人道:“這餘二相要寫個訴呈,你替他寫寫。他自己做稿子,你替他謄真,用個戳子。他不給你錢,少不得也是我當災。昨日那件事,關在飯店裏,我去一頭來。”

餘二先生和代書拱一拱手。隻見桌傍板凳上坐著一個人,頭戴破頭巾,身穿破直裰,腳底下一雙打板唱曲子的鞋,認得是縣裏吃葷飯的朋友唐三痰。唐三痰看見餘二先生進來,說道:“餘二哥,你來了,請坐。”餘二先生坐下道:“唐三哥,你來這裏的早。”唐三痰道:“也不算早了。我絕早同方六房裏六老爺吃了麵,送六老爺出了城去,才在這裏來。你這個事,我知道。”因扯在旁邊去,悄悄說道:“二先生,你這件事雖非欽件,將來少不得打到欽件裏去。你令兄現在南京,誰人不知道。自古‘地頭文書鐵箍桶’,總以當事為主,當事是彭府上說了就點到奉行的。你而今作速和彭三老爺去商議。他家一門都是龍睜虎眼的腳色,隻有三老還是個盛德人,你如今著了急去求他,他也還未必計較你平日不曾在他分上周旋處。他是大福大量的人,你可以放心去,不然我就同你去。論起理來,這幾位鄉先生,你們平日原該聯絡,這都是你令兄太自傲處。及到弄出事來,卻又沒有個靠傍。”餘二先生道:“極蒙關切,但方才縣尊已麵許我回文。我且遞上呈子去,等他替我回了文去,再為斟酌。”唐三痰道:“也罷,我看著你寫呈子。”當下寫了呈子,拿進縣裏去。知縣叫書辦據他呈子備文書回無為州。書辦來要了許多紙筆錢去,是不消說。

過了半個月,文書回頭來,上寫的清白。寫著:

要犯餘持,係五河貢生,身中,麵白,微須,年約五十多歲。的於四月初八日在無為州城隍廟寓所會風影會話,私和人命,隨於十一日進州衙關說。續於十六日州審錄供之後,風影備有酒席送至城隍廟。風影共出贓銀四百兩,三人均分,餘持得贓一百三十三兩有零。二十八日在州衙辭行,由南京回五河本籍。贓證確據,何得諱稱並無其人?事關憲件,人命重情,煩貴縣查照來文事理,星即差押該犯赴州,以憑審結。望速,望速!

知縣接了關文,又傳餘二先生來問。餘二先生道:“這更有的分辯了。生員再細細具呈上來。隻求太父師做主。”說罷下來,到家做呈子。他妻舅趙麟書說道:“姐夫,這事不是這樣說了。分明是大爺做的事,他左一回右一回雪片的文書來,姐夫為甚麼自己纏在身上?不如老老實實具個呈子,說大爺現在南京,叫他行文到南京去關,姐夫落得幹淨無事。我這裏娃子不哭奶不脹,為甚麼把別人家的棺材拉在自己門口哭?”餘二先生道:“老舅,我弟兄們的事,我自有主意,你不要替我焦心。”趙麟書道:“不是我也不說。你家大爺平日性情不好,得罪的人多。就如仁昌典方三房裏、仁大典方六房裏,都是我們五門四關廂裏錚錚響的鄉紳,縣裏王公同他們是一個人,你大爺偏要拿話得罪他。就是這兩天,方二爺同彭鄉紳家五房裏做了親家,五爺是新科進士,我聽見說就是王公做媒,擇的日子是出月初三日拜允。他們席間一定講到這事,彭老五也不要明說出你令兄不好處,隻消微露其意,王公就明白了。那時王公作惡起來,反說姐夫你藏匿著哥,就耽不住了。還是依著我的話。”餘二先生道:“我且再遞一張呈子。若那裏催的緊,再說出來也不遲。”趙麟書道:“再不你去托托彭老五罷。”餘二先生笑道:“也且慢些。”趙麟書見說他不信,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