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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病佳人青樓算命呆名士妓館獻詩(2)(2 / 2)

陳木南看見他不瞅不睬,隻得自己又踱了出來。走不得幾步,頂頭遇著一個人,叫道:“陳四爺,你還要信行些才好。怎叫我們隻管跑!”陳木南道:“你開著偌大的人參鋪,那在乎這幾十兩銀子,我少不得料理了送來給你。”那人道:“你那兩個尊管而今也不見麵。走到尊寓,隻有那房主人董老太出來回,他一個堂客家,我怎好同他七個八個的?”陳木南道:“你不要慌,‘躲得和尚躲不得寺’,我自然有個料理。你明日到我寓處來。”那人道:“明早是必留下,不要又要我們跑腿。”說過,就去了。陳木南回到下處,心裏想道:“這事不尷尬。長隨又走了,虔婆家又走不進他的門,銀子又用的精光,還剩了一屁股兩肋巴的債,不如卷卷行李,往福建去罷。”瞞著董老太,一溜煙走了。

次日,那賣人參的清早上走到他寓所來,坐了半日,連鬼也不見一個。那門外推的門響,又走進一個人來,搖著白紙詩扇,文縐縐的。那賣人參的起來問道:“尊姓?”那人道:“我就是丁言誌,來送新詩請教陳四先生的。”賣人參的道:“我也是來尋他的。”又坐了半天,不見人出來,那賣人參的就把屏門拍了幾下。董老太拄著拐杖出來問道:“你們尋那個的?”賣人參的道:“我來找陳四爺要銀子。”董老太道:“他麼?此時好到觀音門了。”那賣人參的大驚道:“這等,可曾把銀子留在老太處?”董老太道:“你還說這話,連我的房錢都騙了!他自從來賓樓張家的妖精纏昏了頭,那一處不脫空!背著一身的債,還希罕你這幾兩銀子!”賣人參的聽了,“啞叭夢見媽——說不出的苦”,急的暴跳如雷。丁言誌勸道:“尊駕也不必急,急也不中用,隻好請回。陳四先生是個讀書人,也未必就騙你,將來他回來,少不得還哩。”那人跳了一回,無可奈何,隻得去了。

丁言誌也搖著扇子晃了出來,自心裏想道:“堂客也會看詩?那十六樓不曾到過,何不把這幾兩測字積下的銀子,也去到那裏頑頑?”主意已定,回家帶了一卷詩,換了幾件半新不舊的衣服,戴一頂方巾,到來賓樓來。烏龜看見他像個呆子,問他來做甚麼,丁言誌道:“我來同你家姑娘談談詩。”烏龜道:“既然如此,且稱下箱錢。”烏龜拿著黃杆戥子,丁言誌在腰裏摸出一個包子來,散散碎碎,共有二兩四錢五分頭。烏龜道:“還差五錢五分。”丁言誌道:“會了姑娘,再找你罷。”

丁言誌自己上得樓來,看見聘娘在那裏打棋譜,上前作了一個大揖。聘娘覺得好笑,請他坐下,問他來做甚麼。丁言誌道:“久仰姑娘最喜看詩,我有些拙作,特來請教。”聘娘道:“我們本院的規矩,詩句是不白看的,先要拿出花錢來再看。”丁言誌在腰裏摸了半天,摸出二十個銅錢來,放在花梨桌上。聘娘大笑道:“你這個錢,隻好送給儀征豐家巷的撈毛的。不要玷汙了我的桌子,快些收了回去買燒餅吃罷。”丁言誌羞得臉上一紅二白,低著頭,卷了詩,揣在懷裏,悄悄的下樓回家去了。

虔婆聽見他囮著呆子。要了花錢,走上樓來問聘娘道:“你剛才向呆子要了幾兩銀子的花錢?拿來,我要買緞子去。”聘娘道:“那呆子那裏有銀子,拿出二十銅錢來,我那裏有手接他的?被我笑的他回去了。”虔婆道:“你是甚麼巧主兒,囮著呆子,還不問他要一大注子,肯白白放了他回去?你往常嫖客給的花錢,何常分一個半個給我?”聘娘道:“我替你家尋了這些錢,還有甚麼不是?些小事就來尋事!我將來從了良,不怕不做太太。你放這樣呆子上我的樓來,我不說你罷了,你還要來嘴喳喳!”虔婆大怒,走上前來,一個嘴巴把聘娘打倒在地。聘娘打滾,撒了頭發,哭道:“我貪圖些甚麼,受這些折磨!你家有銀子,不愁弄不得一個人來,放我一條生路去罷!”不由分說,向虔婆大哭大罵,要尋刀刎頸,要尋繩子上吊,髻都滾掉了。虔婆也慌了,叫了老烏龜上來,再三勸解,總是不肯依,鬧的要死要活。無可奈何,由著他拜做延壽庵本慧的徒弟,剃光了頭,出家去了。隻因這一番。有分教:

風流雲散,賢豪才色總成空;

薪盡火傳,工匠市廛都有韻。

畢竟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