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一個男人接的，起初還不相信蕭妍的話，蕭妍不理會他的不信任，隻是依舊淡淡的解釋著，
蕭妍解釋完就掛了電話。
這個接電話男人就是這個女人的丈夫，蕭妍相信，如果這個男人愛這個女人，就算她的話半信半疑，也會跑來一看究竟的。如果沒有來，這個女人也就不需要這個男人了。
蕭妍最終還是等來了這個男人，但是在這個男人之前，蕭妍還等來了趙曉雲，
趙曉雲突然給蕭妍打電話，問她在那間病房的時候，蕭妍還沒有反應過來。
蕭妍愣了半天，才報出來房間號。
等蕭妍掛了電話才反應過來，趙曉雲推開病房進來的時候，蕭妍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怎麼來了？”
趙曉雲沒有回答蕭妍的話，先是圍著蕭妍轉了一圈，然後擔心的問著蕭妍，“你沒事吧。”
蕭妍被她這神經兮兮的樣子弄的有點無奈，看看床上的那個女人，然後再看向趙曉雲，
“我沒事……”蕭妍拉長了聲音，以此來表示自己真的沒事，“有事的是那個人。”
趙曉雲順著蕭妍的目光望過去，“哦……”
“你怎麼來了？”蕭妍皺著眉頭又問了一遍。
“包子給我打的電話，”趙曉雲摸摸鼻子，“她說你一個人在醫院，我就來了。”
“包子呢？還在警察局嗎。”
“對，”趙曉雲點著頭，“她說還要再錄一會兒口供，然後打電話給你，沒人接。”
蕭妍掏出手機看了看，果然有很多的未接電話，剛才光顧著愣神了，把什麼都忘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趙曉雲皺著眉頭望著床上那個臉色蒼白的女人。
“撞車了，”蕭妍解釋著，“我們走在路上的時候……”
蕭妍一點一點的和趙曉雲解釋著。
等蕭妍把今天的經曆都說完了，就發現躺在床上的女人血色全無的，睜著眼睛，呆滯的望著她們，
這種感覺，蕭妍形容不出來，如果非要形容一下，蕭妍覺得，就像是女鬼在盯著她們。
趙曉雲“啊”的一聲，一下子就跳了起來，蹦到蕭妍身後。
蕭妍也往後退了一點，緊張的拉著趙曉雲的手。
床上的女人微微的笑了，說是笑吧，也不算，就是嘴角彎了彎，
“別害怕，”女人的聲音很輕，也很啞，用著力氣說出來的三個字。
蕭妍咽了咽口水，“你……”
“我？”女人一雙沒有神情的眼睛望著她們，
“我叫林仙，”女人輕輕的做著自我介紹，
“林仙，”蕭妍重複了一遍，然後用中文說道，“中國人？”
床上虛弱的女人輕輕的點著頭，
“你……”蕭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你被車撞了，”
“我聽見你們說了，”林仙的眼神還是空洞的，
蕭妍沒辦法從她這句話裏判斷出，林仙到底是什麼時候醒的，到底聽到了她們多少談話，知不知道……她的孩子已經沒有了？
蕭妍猶豫了半晌，往前上了一步，“孩子……”
“孩子……？”林仙突然激動起來，差點從床上坐起來，但是因為沒有力氣，起了一半，又重重的倒回去了。
看她情緒不穩，還想再起身，蕭妍嚇的趕緊把她扶住，
林仙平平的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望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兒，側頭望向正按著她的蕭妍，
“孩子……是不是沒有了？”林仙的詢問，很輕，很慢，但是帶著很大的淒涼。
蕭妍不願看那一雙已經痛苦到極致的眼睛，隻能低著頭，低低的回答著，“是……”
這一聲“是”，蕭妍說的很艱難，她覺得她就是一個劊子手，捧著一罐鹽，往別人巨大的傷口上撒。
“嗬嗬，嗬嗬，”林仙蒼白著臉，虛弱著聲音不住的冷笑。
“咳咳，咳咳，咳咳……”笑了一會兒，林仙因為虛弱，連連的咳嗽著。
“快去叫醫生，”蕭妍叫著趙曉雲。
趙曉雲二話沒說就往外走，卻被林仙給叫住了，
“別去，”林仙躺在床上，說的有些虛弱，但是卻堅定的很。
蕭妍皺眉看她，
林仙也看著蕭妍，“我沒事，自己的身體狀況我知道。”
趙曉雲看向蕭妍，蕭妍隻能無奈的點點頭。畢竟這個叫林仙的女人，她們不熟，沒辦法替她做決定。
但是，林仙似乎真的恢複過來了，也平靜了下來，平靜的望著她們兩個人，
“剛剛我失態了，對不起，”林仙的語氣裏已經沒有剛剛的激動了，反而平淡的很。
蕭妍望著這樣反應的林仙，皺了皺眉，默了好一會兒，蕭妍還是說道，“想哭就哭出來吧。”
她經曆過跟林仙一樣的遭遇，未出生的孩子，就這樣沒了，任誰都不能甘心，任誰都不能不痛苦。更何況是一個滿身歡喜即將要做母親的人。
林仙有點訝異的看著蕭妍，似乎沒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
蕭妍也自知說這樣的話有點不妥，但也沒想把話收回來，所以繼續說道，“這樣會好受一點。”
林仙沉默的搖了搖頭，
“眼淚早就流幹了。”
既然是這樣，蕭妍也不再強求。
“我剛剛用你的手機，給你的丈夫打了電話。”
“丈夫？”林仙冷著眼重複了一遍，然後開始冷笑。
“真可笑啊……”
蕭妍和趙曉雲沉默著，沒有人搭腔。
“對了，”林仙突然轉了語氣，“我還沒有謝謝你們。”
蕭妍搖了搖頭，“沒什麼。”
“手術費也是你們墊的吧？”林仙輕輕的問著，然後也沒等蕭妍回答，就自顧自的說著，“等我那個什麼丈夫來了，我讓他還你們錢，就算那個人沒來也沒有關係，等我從醫院出去了，我就去找那個人……”
林仙還想繼續說，被蕭妍給打斷了，“錢的事情不急，你別說話了，我們出去呆一會，你好好休息休息，”
林仙剛剛說話的語氣真的是越來越虛弱了，所以蕭妍不得不打斷她。
蕭妍帶著趙曉雲走到一半，又扭過頭看向林仙，
“對了，想吃些什麼？”
林仙想了想，“想喝水。”
蕭妍：“……”
蕭妍把她扶起，看她喝了水，才和趙曉雲出去了。
天色已經黑了，醫院走廊裏的燈也亮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醫院的緣故，連照下來的燈光都是慘白的。
蕭妍和趙曉雲沉默的坐在走廊的凳子上，
醫院裏人來人往的，病人痛苦的喊叫聲，醫生的詢問聲，護士無奈的叮囑聲，還有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曉雲，”良久，蕭妍叫道。
“嗯，我在，”趙曉雲扭頭看著蕭妍。
“我想回國了，”蕭妍說。
是的，蕭妍想回國了，在看到跑車故意的撞向前邊的那輛車的時候，在看到受傷者是個孕婦的時候，在看到孕婦滿身是血的時候，在聽到醫生說孩子保不住的時候……
在林仙醒過來之後，聽到她們談話，知道自己孩子沒了的反應的時候，在看著林仙空洞無助的眼神的時候……等等，等等，都讓蕭妍蕭妍下定著決心。
今天的這一幕幕，今天的這一切，都讓她勾起她心底最不願意回憶起的那段經曆。
就這麼血淋淋的又讓她幾乎是重溫了一遍當年的事情，隻是，這次她成為了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