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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1 / 3)

記憶是什麼?

是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全部的經曆?還是伴隨著時間流逝,永遠慢了那麼一拍,滾動在腦海中的畫麵?人們對自己經曆過的人和事,進行識記、保持、再現、再認,思維與心理共同作用,在此基礎上造就人格、品性、科學認知、人倫綱常、社會規律,乃至於整個世界。

人的記憶,數以億計的片段,時間滴答作響,它們卻脫離了時間,被鐫刻在了腦海裏。不論是潛藏的記憶,還是明晰的記憶;短期的記憶,還是永久的記憶;它們統統被塞在人腦裏,如何也不受人的控製。

所以,人們知道記憶是不牢靠的。它會被忘卻、篡改,從而欺騙人們對身邊事物的認知。

理所當然的,你覺得你是自己,可當你的記憶全部被替換,你還會覺得你是你自己嗎?

六天來,牧黎一直在思考這樣的問題。她不是哲學家,她隻是一個記憶被篡改得麵目全非的人。從前她覺得這個世界在欺騙她,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對她說謊。可現在她才明白,原來不隻是這樣。真相是全世界連同她的海馬體,一起欺騙了她。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可悲更可笑的事情嗎?

但是牧黎卻又知道,記憶即便會被替換,人們依舊能分得清真假。即便真相來得如此的遲,總有一天,她會明白自己是誰。因為記憶不單純是記憶,它連同情感、感官捕捉到的一切細節,儲存在身體裏,即便記憶麵目全非,可情感卻不可欺騙,身體養成的習慣,一點一滴,都能作為證據,證明曾經你,究竟是如何存在的。

所以即便可悲可笑,她卻並不像曾經發覺自己被欺騙時那麼憤怒和悲愴。她平靜地接受了一切,冷靜到讓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從出生到25歲,她所經曆的所有記憶,有如鑿了一汪不大不小的泉眼,一點一點緩緩浮現,不急促,不凶猛,涓涓如流。在薑家逗留的整整六天,白天、黑夜,無論她是睜著眼在活動,還是閉著眼入睡,這龐大的記憶群都不曾停止浮現。她的大腦好似池子,正在被緩緩注滿,晝夜不歇。記憶的浮現帶給她的,就是整個人氣質不著痕跡的變化。

在身邊人看來,這六天來的牧黎格外的沉默寡言。時常發呆走神,與她說話,她也不大愛搭理。盡管她從前就是這樣一個木木的人,可如此表現,依舊讓身邊人察覺出了不對勁。可不管怎麼問她,她卻總是笑著說沒事,她不願說,即便是蘭妮,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以蘭妮的智慧,似乎已經猜到了點什麼。她沒有粘著牧黎不放,反而在這段時間裏給了她非常多的獨處時間。不過她也會擔心,所以總是在遠處綴著,默默觀察著她。莫可心和隱者其實也一樣,隻是隱者這些日子還有不少事要忙,連續好幾天都和洛珈大將開會密談,甚至於熬夜。大多數時候,都是莫可心會和蘭妮一起,不近不遠地跟著牧黎。

她們時常能看到牧黎一個人在府邸內散步。最初幾天,大段大段的時間,她就站在曦明院門口發呆,仿佛生了根一般,許久都不動一下。後來不再這般了,會在府內逛逛,走走停停,有的時候盯著某個地方能看上半天,有的時候就靜靜坐在某處廊下,閉著眼,沐浴清風。

她這樣的狀態十分的奇妙,仿佛每分每秒都在被洗滌,產生妙不可言的蛻化。及至第六天,她所給人帶來的感覺已經全然不同,從前那種認真到刻板,略顯木訥的感覺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雲淡風輕、瀟灑自在的隨意。好像很多她看得很重的東西,一瞬之間全部放下了,她不在乎了。

薑家留她們在府裏過年,而所謂過年,過的隻是新曆1月1日的元旦。今年華夏傳統的春節新年,她們是沒有辦法好好過的。

所以,薑家幹脆把元旦過成了春節,專門包了餃子、湯圓,在跨年夜的晚上,熱乎乎吃下一碗,圍爐烤火,守歲到天明。

臨近十二點時,牧黎借口上廁所離開了眾人守歲歡聚的花廳。她獨自一人行到曦明院,身手敏捷地翻過院牆。記憶中院子裏的香樟樹還在,主屋裏傳來微光,淡淡的檀香和唱經聲傳來,一如從前無數個跨年夜,屋內人獨自一人淒冷度過。

牧黎悄悄走到窗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包裝的禮盒,放在了窗台前。她站在窗台口,望著窗內隱約透出的剪影,啟唇,微不可聞地道一句:

“新年快樂,媽媽。”

隨後彎唇一笑,如夜風般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