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薩沙還有很多話要說，但她明白，此時此刻，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去找姑父。”不等利威爾兵長再說什麼，薩沙已經折回身，在人群裏尋找拉爾先生的身影。
……
晚餐時間，人們各自回去，原本很熱鬧的桌邊，隻剩下艾倫，格璐妮和薩沙。
利威爾班舊部成員，全軍覆沒。調查兵團幾大中心人物一籌莫展，他們正在為挽救這次行動失敗而製訂著什麼計劃。
薩沙啃著手中的麵包，味同嚼蠟，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食物難以下咽。格璐妮沉默的收走了三人剩下的盤底殘渣，薩沙知道，她要去照顧佩特拉的那些貓咪。
艾倫和薩沙坐在桌邊，誰也不願說話，誰也不願離去，因為處於這樣心境的人，都會害怕孤獨。
不知過了多久，艾倫晃了晃身子，“薩沙，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薩沙趴在桌子上，將手伸進口袋，卻摸了個空——那枚肩章，她早已交給了拉爾姑父。“說什麼？今天的晚餐不太好吃？”
“你們……”艾倫的聲音堵住了，他努力止住自己發抖的音調，“你們為什麼不指責我？都是我的錯，大家才……”
“如果指責你有用的話，我相信利威爾兵長早就把你吊起來抽一頓了。”她枕在手臂上，歪著頭，盡力對艾倫扯出一個安慰的微笑，“如果你想發泄一下，就回房間好好哭一會，別憋壞了。”
“你……你們，為什麼每個人都這樣不在意呢？”艾倫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聲音，大聲的道：“他們死了！那些跟我們朝夕相處的人們，今天就變成了冷冰冰的屍體，甚至屍首還留在牆外讓那些怪物踐踏！你難道還能這樣平靜的接收嗎！”
“……喊出來有好處。”薩沙坐起身，整理下自己的額發，聲音沉沉的。
“兵長的手下一個也沒有回來，他們是為了掩護我才犧牲的，可兵長什麼也沒說，他為什麼可以這樣毫不在意！”
“他看起來毫不在意嗎？”薩沙目光依然有些呆滯，卻饒有興致的說下去，“兵長聽到你這樣評價，一定會覺得‘太好了我掩飾的真成功’吧？”
“……你說什麼？”
“……”薩沙搖搖頭，起身離開。
那一晚，她做了很多事，給盲眼婆婆念了報紙，用積攢的零花錢給孤兒院的小鬼買了玩具，最後在丁賽前輩母親那裏聽了半宿的各種慈愛的嘮叨。
臨走時，丁賽前輩的父親叫住她，問她那個橘紅色頭發的小姑娘去了哪裏。
薩沙對人家傻兮兮的笑，“她被調去別的軍區了。”
伴著晨曦走在返回城堡才路上，心情反而輕鬆了起來，她有些理解佩特拉為何要做這些事了，因為這讓人覺得，還活著，還能為他人做些有意義的事，是多麼平凡的幸福……
可惜，天公不作美，眼看城堡的輪廓已清晰可見，竟下起雨來。
薩沙將外套脫下來，頂在頭上，這種時候抄近路翻牆回去是個不錯的選擇，薩沙轉向泥濘的小路，不理會濺在身上的泥點，拔足狂奔。
抓著牆壁上有些枯萎的藤蔓植物，爬上矮牆，在躍下時，樹枝掛到了肩膀上的皮帶，薩沙身子一歪，本來也可以勉強平穩落地，可惜地麵泥濘濕滑，她又人品欠佳，竟踏在一塊尖尖的石頭上，狠狠的扭到腳踝。
“嘶……”薩沙半跪在地上，捏著腳腕疼得直抽氣，抬頭，看見幾步開外的利威爾兵長正立在那裏，怔怔的與她對視。
因為在牆上時，薩沙的視線被一旁的大樹遮擋，並沒有看到兵長也在這裏。雨不大不小的落下來，利威爾略長的額發粘上臉頰，衣服也緊貼在身上，這讓他整個人都顯得小了一圈。
怎麼看，都是個半大的少年人……
在利威爾腳邊，埋著幾段看起來還很新的矮樹樁，而不遠處，則有更多數不清的矮樹樁，看不出他們已經立在這裏多久。
“這是……”薩沙覺得自己的心揪了一下，沒有繼續問下去，不言而喻，這是曾經利威爾班的大家。
對於利威爾而言，他經曆過多少次全軍覆沒？孤零零站在這裏的，隻有他自己？
“夜不歸宿，嗯？”利威爾扭過頭去不看她，聲音看似隨意，“我沒有閑心管你，自己快點滾回去。”
前一秒還在思考著如何逃走的薩沙，突然不想走了，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專心揉著自己的腳踝。“腳很疼，走不動，我得緩好了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