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紅當即就憑借回憶,根據宋書煜的暗房布局,給莫斯畫了一張平麵結構圖。
莫斯拿起桑紅的那張裝修的草圖,連連點頭,他覺得這裏邊的布局很科學,設備放置的位置很利於高效地工作。
看來,他今天真的接待了一位了不起的女士,他很看好桑紅,對於一個攝影愛好者來說,她能被湯姆克魯斯那樣挑剔的家夥看中,一定有她的獨特之處,加上那個家夥偶爾的指點和嚴酷的工作狂性子,估計這小姑娘會很快成長起來的。她這麼年輕,絕對會在攝影界闖出名堂的;畢竟對於一個年輕的攝影者來說,裝修這樣一個高規格的暗房,實在需要非同尋常的勇氣。
於是,他就開出了一張店裏常規的收據清單,桑紅按著規矩需要預交十分之一的款項,他請桑紅出示信用卡,桑紅卻從包包裏拿出了一疊現金,數給他兩千美元。
看到莫斯一副驚詫的模樣,桑紅解釋說,自己剛剛來到這個鎮上,沒有擔保人,還是付現金讓人覺得誠意。
莫斯很快就恢複了禮貌:“您怎麼付款都行,偶爾街上不是那麼的太平,您這樣文弱的女孩子,最好不要帶著大筆的現金在街上行走,我隻是擔心您的安全。”
桑紅嗬嗬笑出了聲,她道了謝,說以後一定會記住他的建議的。
然後留了公寓的房間號,告訴他可以到房屋租賃處的美林女士處聯係裝修事宜。
莫斯答應兩天之內就可以交工。
桑紅自然千恩萬謝地和他道別,當晚自然把黃一鶴郵件裏僅存的幾張照片仔仔細細地觀摩了很久,她在尋找這個從未謀麵卻和自己有著神秘聯係的年輕女孩的拍攝興趣和視角,畢竟,她將來交出去的作品,題材絕對不能相差太遠。
搜羅很久,不過看到了不足十張的單色半身照片,看模樣都是各種底層人的肖像,姿勢都是對著某個髒兮兮的汽車旅館或者福利酒店的公共入口,十足的窮形盡相的麻木和索然。
桑紅看著這樣的素材,不由開始想象黃一鶴拍攝這些照片的時候,到底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用意。
一個嵌著兩個銀色鋼牙的人坐著一輛破舊的獨輪車,一個流著鼻涕的半大孩子推著他,一臉的惶惑不安,眼裏有著晶瑩的淚珠,紅撲撲的小臉和濕漉漉的頭發,顯示出他已經精疲力盡。
一個隻有一條腿的殘疾人匍匐在人行道上乞討,半邊臉被燙傷覆蓋。
一個流著口水的底層的流浪漢靠著垃圾桶仰頭睡著,一串串口水從他的嘴巴裏流出來,浸濕了他的衣襟……
桑紅開始沉思,毋庸置疑,這樣的照片視覺衝擊力實在太大,每一副都有讓桑紅大吃一驚的感受,構圖也十分的獨特,似乎為了凸顯某種她所推崇的主題,她的構圖刻意地突出了這些人的生理缺陷,不得不說,有些東西實在讓桑紅厭惡。
她看到的那些感人肺腑的照片,都是能夠給人真善美的勇氣或者感受的作品,從來沒有看到這樣彰顯醜陋,讓人不喜歡的東西。
她很想一下子就關了屏幕,但是直覺告訴她,這些照片裏一定有湯姆克魯斯看中的理由。
她應該分析出這樣的特點,然後偶爾在自己的拍攝作品裏試試。
最終她不得不放棄了,因為這些照片讓她看著實在是除了痛苦的折磨感之外,她找不到喜歡的或者說共鳴的地方。
黃一鶴到底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裏?她欣賞的攝影大師都是哪些人?還有,她喜歡攝影,想要從攝影裏表現什麼樣的理念呢?
對於底層人的同情,還是批判?
這一切桑紅都因為對她太過陌生而無法想象。
無奈她又把黃一鶴的檔案拿出來,一張張地翻看著,熟記她的資曆,然後開始查閱她所上過的學校在哪裏,這一查閱不打緊,她很快就明白了,那些看著名不見經傳的學校名,竟然分布在不同的小城,也就是說,這個女孩子曾經隨著父母親屢次遷移住址,混跡於各種社會底層,她的教育顯然是斷斷續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