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無邊無際的血!
一蓬一蓬噴薄而出,帶著淋漓蒸騰的腥氣,卻被寒冷的劍光凝結。
那是晨曦將至的霜,一點寒凍透;那是闌珊深處的雪,一片籠天地;那是揀盡寒枝的月,一脈照人間。
春水別,別春水。
曾有人笑這劍名旖旎柔婉太過,卻不知一劍出,是群邪辟易的錚烈。
取之於南荒異石,鑄之以九淵之水,施之以連山劍道,輔之以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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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單方麵的壓製與殺戮。
無人料想,弱女稚子裏,竟有如斯可怕的高手。
彙聚眾人合擊之力,也擋不過其人其劍。
宛如摧枯拉朽,人命如蜉蝣。
袖拂而劍落,身周同伴一個接一個倒下,雲彥臉色煞白如金紙。
邀有數名友人,同往小鏡湖辛夷花會,曾以為己身雖不如最頂尖幾人,也是年輕一代佼佼者。也曾想過一戰成名,也曾想過千軍辟易,家中無日無夜苦練,方成現下修為——
年不過二十五許,已到煉氣後期,假以時日,煉神之境,也可期許。
滿懷憧憬——
卻被這一劍震碎。
那劍,同伴從水裏拾到那劍,飄忽如春風,沾水則重逾千斤。
然而眼前這人卻如使臂指,揮轉如意。
劍柄上鐫刻的銘文,古老而隱秘的文字,少時在浩如煙海的書閣中曾有見過,此時此刻,此境此地,撈不出分毫有用的信息。
沒有!
他從沒有聽說過有什麼劍,輕如風,薄如翼,卻可切金斷玉,斫冰齏雪。
除非是近年來新鑄就的、不是上古神兵裏的任意一柄,這世間見過的人並不多——亦或許,有鼎鼎名聲,卻無人見過真容,以至於陡然見到的刹那無法聯係。
符合這樣條件的劍——
刹那間橫空而下!
雲彥早已凝結好的三道水幕,被他長驅直入若如無物。
暮色沉沉,浮光靄靄,玉樹瓊葩堆雪,冷浸溶溶月。
與記憶裏遙遙一道清絕身影相合,雲彥一時間愕然失聲:“是你!”
然而他再也沒有機會說出餘下的話。
在青年靈修滿心愕然之際,那道終於辨識出來的劍光割下了他的頭顱,一腔鮮血噴湧而出——
——猶未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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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起劍落,塵埃落定,一番爭鬥此時方成定局。
傅少棠垂目伸手,拭淨劍身沾染一點血跡,春水別澄澈通明,若無事發生。
然而一地橫屍,血氣淋漓,分明提醒適才有過何等惡鬥。
顧雪衣與白滄河呆立一處,自傅少棠出手伊始,到眾人被他屠戮殆盡,未曾有半分言語。
經脈如有刀絞,寸寸疼痛刺骨。
傅少棠眸光相觸,小小孩童驀地一顫,雖然極快安定,眼底猶有未退卻的驚恐。
血!
滿地的鮮血!
映入瞳底,猶如修羅色!
害怕與退卻——
幼兒對於世間靈氣,再敏銳不過,這樣衝天的煞氣,便如白滄河也是瑟瑟。
淵山的傳人卻無暇顧及,慢慢抿起了唇,折成冷峻漠然的弧度,峭拔如深淵。
他從來不曾掩飾過什麼。
他也並不後悔用這般狠厲的手段。
這樣殘忍而血腥的手段——倘若是他全盛之際自然可以刃不沾血,然而在他功力折損大半的現下,唯有雷霆手段,方可護得在意之人安全。
淵山傅少棠,從不是什麼囿於束縛之輩。
若是因此,使得人退卻——
他亦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