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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卒過河不回頭(2 / 2)

舒楝此行收獲頗豐,錢進豎大拇指,“行啊,姐們,演技爆表了!用不用我給你牽牽線,往娛樂圈發展發展!”

“等我媒體圈混不下去的時候再改行吧”

舒楝在錢進家借宿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又趕往老街取材,畫著拆字的破牆上多了一條橫幅,紅底白字語重心長寫著:打消幻想,回歸理性,早日簽約,改善生活。

聽古公子的意思,老街拆遷十拿九穩,負隅頑抗的人隻是一小撮,翻不了浪。

小鎮後山那邊的居民拆遷協議基本上都簽了,對於他們來說,一兩畝的薄田又種不出金子,巴不得早點拆遷,拿了錢到城裏買房或做份小買賣。

住老街的人不同意,他們祖輩靠經營臨街鋪麵為生,很多生意都是祖傳的,老街改造,鋪麵翻新,政府支持,媒體宣傳,客流肯定會滾滾而來,屆時無論是自己做,還是出租,都穩賺不賠。

還沒樂嗬多久,哪曾料想改造變成了拆遷,下金蛋的雞要被宰了,賠償款還沒的商量,換誰誰樂意?

可不樂意又能怎樣,推波助瀾的大有人在,鎮長的小舅子就是其中一個,高球度假村雖還沒動工,卻聽說供應水泥的活已經被他承包了。所以這會兒上竄下跳地在四鄰八舍中做思想工作,分化瓦解抗拆遷釘子戶統一戰線。

站在新聞工作者的立場上,舒楝除了歎息,唯今能做的就是如實反映情況,等報道出來了希望可以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

舒楝連夜返回報社,熬了一個通宵趕稿,頂著一對熊貓眼把稿子交到師兄劉聞手上,劉聞讓她回家補覺,同組的前輩們打趣說,不經曆日夜顛倒怎麼當記者,等你跑政法線,天天跟盲流似的蹲在公安局大門口吃盒飯,那樣才算領略了記者的職業三味。

感受來自前輩們的善意,舒楝知道自己被接納了,不是靠扮乖賣好,而是靠實實在在的真本事。

領導交托的任務圓滿完成,沒了心事舒楝回家便倒頭大睡,睡飽了已經日上三竿。

舒楝簡單梳洗後下樓往小區門口走,那裏有小吃攤和報刊亭,順路買了煎餅果子和報紙。

等公交車的空兒,舒楝抖開報紙,在新聞版看到自己的署名,驕傲油然而生,可等她從頭看到尾,臉色沉了下來,嘴裏的煎餅也味同嚼蠟,揚手攔了輛出租,打車去報社。

到了報社向同事確認了師兄沒外出,舒楝站在劉聞的辦公室門外平複了一下情緒後敲門進去。

劉聞從書案上抬頭,神色不動,彷佛料定了她要說什麼。

舒楝咬咬嘴唇,開口,“報道中掮客*、權力尋租的部分刪掉了,為什麼?”

劉聞隻一味的笑,並不說話,沒有波瀾的眼神讓舒楝產生了錯覺,好像自己問得很愚蠢,不想被當白癡看待,舒楝倔強地望回去。

“知道你的報道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嗎?”

舒楝搖頭,不是她自戀,她寫的完全可以當新聞範文了。

“缺乏客觀性—”

眼看舒楝要起急,劉聞示意她安靜,接著說:“你的報道中最為關鍵的內*幕調查,全部采用釣魚式的采訪手段。暫且不討論釣魚式采訪的合法性,即使在業內,利用這種介入式采訪獲得新聞信息也會引發爭議。一旦度把握不好,越出邊界,就是誘導性犯罪。還是你覺得那個官二代是泛泛之輩?”

劉聞的一席話說得舒楝有些後怕,這回能得手,是她運氣好,下回呢?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的。萬一被抓住把柄,有理也會變成沒理。

舒楝想想又不甘心,“好不容易追到的線索,難道放棄?”

劉聞笑得高深莫測,“誰說的?魚餌都下了,自然要見真章,抓條大的!”

回憶戛然而止,耳邊卻還回蕩著她驚喜的歡呼:“真的嗎?噢,師兄,萬歲!”

假如時光可以倒流,舒楝真想衝著那個記憶深處的姑娘冷笑:高興什麼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一樁交易中充當了什麼角色?這個可恥的角色會讓你終生愧疚難當,因無知背負的罪愆不能宣之於口,隻要想起,心髒就如同被烈焰吞噬,遽然的疼痛提醒你犯的過錯無可追悔,所以不能想,不能提。

然而時光不可逆,舒楝隻能徒勞地看著,看著那個姑娘走向既定的結局,小卒過河不回頭的決心不過是一場笑話。

命運的吊詭之處在於曾經絆倒過你的石頭,再次橫亙腳下,隻這次,她絕不會蒙蔽了雙眼給人當槍使,有些錯誤犯一次就夠了。

窗外鳥鳴啁啾,舒楝像從一個長長的夢中驚醒,她搓搓臉,起身快步走向窗邊,拉開厚重的簾幕,天已破曉,銀灰色的霧籠罩著江麵,輪渡拉響汽笛駛出碼頭,金紅色的霞光透過雲隙照亮了東方的天際。

仿佛被刺痛一般,舒楝捂住眼睛,短促地笑了聲……想知道我的選擇?

期待吧……

太陽掙脫束縛,噴薄而出,光芒耀眼,掃盡迷障。

舒楝拿起手機,撥出一組號碼。

“喂?”

“廖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