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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四·末日審判 第三章 太平間(2 / 3)

她趕緊回來把葉蕭拖起來,盡管手推車就在旁邊,但還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幾下就渾身都是熱汗了。女孩使出最大的勁頭,就連狼狗也用腦袋頂著葉蕭,人和狗一起賣力,總算把葉蕭拖到了手推車裏。

小枝猛喘了幾口氣,濕潤的發絲緊貼額頭,雙手握著推車的把手,就像走進了機場大廳,而受傷的葉蕭成了她的行李,沉睡不醒地蜷縮在推車裏,好似個大男孩,又像個大玩具。

臨走時她沒忘記撿起葉蕭的手槍,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口袋裏。她抓著手推車走上街道,還是感覺十分費力。陰雲掠過她的頭頂,狼狗“天神”緊跟在左右,嗅著葉蕭被包紮的頭部。

受了傷應該去哪裏?

當然是醫院!

醫院。

致命的南明醫院。

伊蓮娜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偌大的醫院大樓裏麵,隻剩下兩個活著的人了。

而這兩個活人都在太平間。

童建國仍然躺在地上流血,子彈深深地嵌在左臂肌肉中,要是傷到骨頭就更慘了。他感到自己真的是老了,仰頭對著廊燈無奈地喘息。要是換作十年以前的他,是絕對不可能犯這種錯誤的,早就迅速騰身而起,一槍擊中對手眉心了。

黑衣人??站在他的跟前,冷冷地用槍指著他的腦袋,然後彎腰撿起童建國的槍。現在他的手裏有兩把槍了,都打開保險上著子彈,隨時能打爛童建國的頭。

“你是誰?”

雖然身處如此險惡的境地,但童建國問得鎮定自若,反倒將??當做了自己的俘虜。當年在金三角的戰場上,就是把頭拴在褲腰帶上,幾次重傷從鬼門關前打滾回來,麵對敵人的槍口他也從不會害怕。

“我是??。”

黑衣人也同樣平靜地回答,同時把一隻槍塞回到掖下的槍袋。

“叉?”

童建國明白這種家夥有許多代號,但至少從沒聽說過這個“??”。

“對不起。”他還顯得非常客氣,大墨鏡下的嘴角微微一笑,“我隻能告訴你這些。”

“你為什麼不把我殺了?”

他知道像??這種人是冷酷無情的,按常理將立刻開槍幹掉自己,絕不會有半點拖泥帶水。

“現在還不是殺死你的時候。”

“是的,我已經老了。”童建國無奈地苦笑了一下,鬢邊的白發隨之而顫動,“不再像年輕的時候那麼厲害,也不值得你動手了。”

“不,我會動手的。”

??的話幹脆利落,隨即輕輕用腳踢了踢他,又對他揚了揚下巴,意思是讓他快點爬起來。

童建國強忍著手上的傷痛,硬撐著艱難地站了起來,肩膀順勢靠在太平間的門上。

“請進去吧。”

“什麼?你讓我進太平間?”

黑衣人??冷酷地點了點頭:“是的。”

“沒錯,每個人都會進太平間的。”童建國自嘲地冷笑了一下,接著蹣跚著走進了太平間,“如果你足夠走運,又死得全屍的話。”

“所以,你應該說一聲謝謝。”

麵對??無情的目光,童建國顯得頗有禮貌,仿佛是酒席間的禮尚往來:“是的,謝謝。”

然而,冰冷的太平間裏充滿了屍體的氣味,冷氣聚攏在下層空氣中,讓他的膝關節隱隱作痛,硬擠出來的苦笑也中斷了。

“別害怕,你的運氣不會差的。”

??冷笑了一下,隨即關上了太平間的鐵門,迅速將門反鎖了起來——也不知道這個醫院是怎麼設計的,居然讓太平間有反鎖的功能,難道是為了防範僵屍們晚上跑出去?

“我一定會死得比你晚!”

在鐵門關攏的刹那,童建國咬牙切齒地喊了出來。

他痛苦地站在太平間裏,依靠左邊的肩膀靠在牆上,騰出右手來用力撥弄門把——但鐵門被鎖得非常緊,無論他怎麼折騰都打不開。

幾分鍾後,他終於放棄了開鎖。既然連僵屍們都對此無能為力,他一個凡夫俗子又豈能如願?

由於用了很大的力氣,左臂上的傷口流血更多了,幾乎染紅了整條衣袖。童建國呻吟著倒在地上,隻能用右手撕碎褲腳管,做成一條簡易的包紮布,把受傷的左臂包起來。當年在戰場上幾次受傷,根本沒有戰地救護與軍醫,完全靠自己包紮傷口來救命,這套動作早已熟能生巧。

雖然傷口被完整地包紮,但子彈仍躺在上臂的肌肉裏,而且很有感染的可能——如果傷口被細菌感染,不但一條胳膊可能保不住,整個人都會發高燒。最嚴重的就是全身感染而死,其次就是被迫截肢——不,他寧願往自己嘴巴裏打一槍,也不願鋸斷一條胳膊!

他忽然想起來到醫院的目的,緊張地摸了摸上衣口袋,幸好那瓶血清還完好無損,沒有在剛才的搏鬥中摔壞。

“constantine血清(抗黑水魚毒)!”童建國輕聲地念出瓶子上的標簽,隨後狠狠地咒罵,“該死的瓶子!”

為了拯救孫子楚的小命,他不但犧牲了亨利的生命,似乎還要在這個太平間裏,葬送掉自己五十七歲的老命。想到這兒恨不得把這血清砸了,他將瓶子舉到半空又停了下來,輕輕歎了一聲:“砸掉你又能救我的命嗎?”

於是,他將血清瓶子又塞回到懷中,繼續咬著凍得發紫的嘴唇。傷口已不再流血了,也許這裏的冷氣有助於凝血?或者有助於凝固成一具屍體?他感到極度的寒冷和疲憊,甚至連傷口的痛楚都忘卻了。

他漸漸低下頭來,背靠著冰涼的鐵門,聽天由命地閉上眼睛。在許多具屍體的圍繞中,此地已變成一座公墓,等待自己也變成其中的一員……

依然是南明醫院。

童建國在太平間陷入沉睡的同時。

小枝正吃力地推著一輛行李車,載著受傷昏迷不醒的葉蕭,在狼狗“天神”忠誠的護送下,悄然抵達醫院的門前。

陰沉的烏雲下,她仰望沉睡的醫院,不知裏麵還躺著多少死人?記憶再一次占領大腦,仿佛回到一年之前那些瘋狂的日子。越是熟悉的地方,越容易被恐懼占據。這間醫院留給她的恐懼,已在心頭壓了整整一年。

然而,“天神”毫無禁忌地走進醫院大樓,回頭朝主人望了一眼,眼神竟像一隻溫順的金毛狗。

小枝看了看推車上的葉蕭,他依舊蜷縮成一團沒有知覺。停頓了幾秒鍾後,小枝小心地將車推入大樓。

她的媽媽活著的時候,是南明醫院最優秀的外科醫生。她從小就經常被媽媽帶到醫院,還會偷看一些小手術,對死亡更是屢見不鮮。常常有剛死去的病人,躺在擔架上從她的身邊推過,而十幾歲的小姑娘毫不慌張,還調皮地摸摸死人的腳丫,來分辨死者斷氣的時間。有一次她偷偷溜進太平間,卻聽到一陣幽幽的哭泣聲,把她嚇得魂飛魄散地逃出來。

鼻息間再次充盈著藥水氣味,縱然隔了一年也難以消散。她艱難地將葉蕭推進走廊,兩邊的房間全都寂靜無聲,宛如牢房關住了時間——她也曾在此被關過十幾天,在嚴重的流感侵襲下,終夜孤獨地守望星空。她也在此得知了父親死去的消息,僅隔一周便是媽媽的死訊。外麵的世界已是人間地獄,她被強行軟禁在醫院裏,最終卻悄悄“越獄”出逃,離開這個傷心地,再也沒有回來過。

此刻,小枝又回來了,雖已見不到一個活人,但每個房間都那樣熟悉,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她推著葉蕭來到外科急診室,這裏有不少急救設備,也包括媽媽用過的外科器械。急診室裏居然還有一台掛壁電視,以前是給輸液的病人們看的。

在熟悉的空氣中深呼吸了一口,卻實在沒有力量把葉蕭抬到床上。她隻能找來一副擔架床,就這麼鋪在急診室的地板上,把葉蕭從手推車上拖下來。

這樣折騰了好幾分鍾,葉蕭仍處於昏迷中,但總算躺到了擔架上。小枝的額頭布滿汗珠,“天神”焦急地在旁邊打轉,不知道怎樣才能幫到主人。

雖然感到又渴又累,但她馬不停蹄地忙碌著,先將葉蕭的手槍放進抽屜,生怕萬一走火傷到自己。她找來醫用紗布和消毒藥水,解開他頭上本來的包紮,再用碘酒仔細清洗一遍消毒。還好失血不是很多,也沒有更嚴重的損傷。接著用幹淨紗布重新包紮,幾乎是專業的動作——小時候媽媽全都教過她。

她還必須清理葉蕭身上的傷口,但沒力氣脫他的衣服,隻能找來一把大剪刀,將他的上衣和半條褲子剪碎了,這才露出他渾身的淤青與擦傷。她仔細地用藥水塗抹每一塊傷處,包括所有軟組織的挫傷。

尤其是他被“天神”咬傷的手肘處,小枝一邊塗一邊教訓狼狗:“誰讓你真的咬他的?看把他給咬傷了吧?你真該死啊!”

而“天神”乖乖地在邊上趴著,保護著主人和她的傷員。它膽怯地垂下頭來,變成了溫順的小寵物,因為犯錯而被主人訓斥。

葉蕭被打上不少護創膏布,全身白一塊紫一塊的,搞得像阿富汗戰場歸來的重傷員。等到把他全身都收拾幹淨,小枝的後背已全是熱汗了。其實他身上的傷都無大礙,皮外傷養幾天就會痊愈,最嚴重的不過是被狗咬傷的手肘。關鍵是一直昏迷不醒,又沒辦法做頭部ct檢查,最怕大腦受到損傷——搞不好要麼變成植物人,要麼就是腦死亡!

想到這,小枝後背的熱汗全變成冷汗了,她恐懼地抱著葉蕭的頭,胸口不停地顫抖起伏。原本隱藏挑逗與邪惡的眼睛,竟忽然有些濕潤紅腫了。

她忍著眼眶裏古老的液體,貼著他的耳朵柔聲傾訴:“對不起!葉蕭,全是我的不好!是我該死!我保證不會再逃跑了!我發誓不會再讓你難過了!對不起!你快點醒過來吧!快回來吧!”

擔架上的葉蕭依舊雙目緊閉,那表情就像剛剛死去的戰士,躺在愛人的懷中不再蘇醒。

終於,兩滴溫熱的清淚,從二十歲的女孩眼中墜落,直直滴到葉蕭的眼皮上。

滴水穿石。

滴淚穿心。

小枝的眼淚,似一汪春水肆意蔓延,漸漸融化凝固在他臉上的冰,滲透入眼皮之下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