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冬歌果然來了,帶著一遝草稿紙和鋼筆。
賀長生向來是一個人住,實在不大習慣屋裏多了另一個人的感覺,一直躺在床上構思自己該怎麼向他搭話，以免顯得自己這個東道主太不懂禮貌。
……以前這項工作都是由婁思凡負責的。
他輾轉反側地想了半，想得有點缺氧，好容易才擠出一句完整的話：“你最近好嗎。”
冬歌：“還好。”
賀長生：“……今年多大了？”
冬歌：“15。”
賀長生：“我比你大三歲半。”
冬歌：“嗯,我知道。”
……賀長生沒詞了。
在他絞盡腦汁地思考下一個話題時，冬歌低頭，鋼筆尖在紙上劃出嚓嚓的輕響：“賀前輩，沒關係,我也不大習慣跟人話的。”
賀長生鬆了一口氣：“嗯。”
冬歌：“你睡吧。一會兒我把窗簾拉上,擋光。”
賀長生：“你要寫東西。”
冬歌：“這不是有台燈？”
賀長生：“台燈壞了。”
冬歌微微挑眉,把台燈拿起檢查一番：“是鎢絲斷了。”
完，他起身把窗簾拉好，屋內頓時陷入一片讓人昏昏欲睡的昏黃色。
賀長生費勁地掙紮起來：“你……”
冬歌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確定裏麵還有點零錢：“賀前輩,你先睡,我出去買個新燈泡。”
賀長生：“別麻煩……”
“推來推去才麻煩。”冬歌走到床邊,隔著被子推了一把賀長生的肩膀，把那熱乎乎軟綿綿的身體壓了下去，“爭取在我回來前睡著。”
賀長生拉著被子：“回來我把燈泡錢還你。”
冬歌：“睡醒再還。”
和他達成協議後，冬歌掩門離去。
061：“你的接觸障礙又好了。”
池池頂著冬歌的冷酷臉，口吻卻是一派的漫不經心：“我又不是豆腐咯,隻要不是太親密就沒事情。”
061：“碰肩了。”
池池：“哇，碰肩也算親密。”
061：“你以前會隨便碰人肩嗎。”
池池：“這麼嚴格，我要改口叫你六主任了。”
六主任：“……我是，你真打算從賀長生身上下手？”
池池下樓，轉進超市，在貨架間信步遊蕩：“是要從他身上下手沒錯。”
061隱約覺得他所的和自己理解的並不是一回事：“……你的意思是，婁思凡很在意賀長生，所以如果能把賀長生拉過來，就能從婁思凡身上拿到更多的悔意值……拿錯了，賀長生的台燈螺口型號是e7。”
池池把手裏b型號的燈泡放回原位：“……除此之外，這一回冬歌的悲劇不會發生。你敢保證賀長生不會被婁思凡騙走嗎？”
池池記得，冬歌剛殘廢時，向賀長生傾訴了一切。賀長生不敢相信好友是這樣的人，直接前去質問婁思凡和冬歌的關係。
而婁思凡前言不搭後語的慌亂表現，坐實了冬歌所的一切。
被逼無奈之下，婁思凡隻得對他坦承了心意：“我喜歡你啊，長生。”
賀長生：“你喜歡一個，睡著一個。婁思凡，你這份喜歡還真是叫人消受不起。”
婁思凡哀求道：“對不起，對不起，你別怪我，你別生氣好嗎。”
賀長生：“你真正對不起的人在病房裏躺著。你要還是個人，要麼去和冬歌好好過，要麼陪他度過難關後再分手，別再害人家。”
但賀長生也沒想到，婁思凡還真不是個人。
自那之後，他便和婁思凡淡了，遠了。
在冬歌休養期間，鑒於自己的尷尬身份，賀長生沒有去打擾冬歌。
後來，冬歌整個人都廢了。已退役的賀長生私下裏去看過他很多次，隻是那個時候的冬歌已不大認得人了。
倘若這輩子，冬歌安然無恙地過自己的日子去，沒有了這個讓他們決裂的矛盾，婁思凡是否會和賀長生在一起？
賀長生和這種人在一起，真的會幸福嗎？
“到底，賀長生不關我的事兒，我也不會替冬歌決定他的感情。”池池一邊付賬，一邊誠實地表示，“我主要就是想看婁思凡倒黴。”
061：“……嗯。那可以少點接觸。”
池池：“我知道啦六主任。”
061：“我是在擔心你的身體。”
池池：“六主任我知道啦。”
061：“……唉。”學生心散了，不好帶了。
等他回去的時候，賀長生還真的卷著被子睡著了。
池池特有慈父心態地誇獎了一句：“好乖啊。”
不過在走近後，池池發現賀長生睡得不大安穩，一直夾著眉毛，雙手也抱在胸前，睡姿像是在防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