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池閉了閉眼睛。
在某一瞬間,他產生了幻覺,好像問候他早安的當真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夢裏的手柄觸感仍真實且溫熱,但他如今手上空空,身上是丁秋雲的毯子,腳下是丁秋雲的豹子,樓下是丁秋雲的隊友。
他伸了個懶腰,向唯一屬於他的係統打招呼:“六老師,早安。”
有了霧氣中和,日出並不顯得有多壯麗,熹微的光芒灑在身上,倒是實實在在的溫暖。
池池裹著毯子緩了一會兒,讓略僵硬的肌肉舒緩下來後,方才下樓。
顏蘭蘭一夜沒敢睡,就坐在樓梯上守株待丁,這下見了丁秋雲,忙不迭撲上來道:“丁隊丁隊。”
丁秋雲繃著一張臉:“嗯。”
顏蘭蘭邀功似的指著樓下,有酥烤的肉香味傳來:“羅叔昨把那些鬣狗清理了一下,我們有早飯啦。”
丁秋雲:“嗯,你昨要是被鬣狗拖走,今早上鬣狗對他媽大概也是這麼的。”
顏蘭蘭做哭臉:“丁隊,我真的知道錯了。”
於是,知道錯了的顏蘭蘭被剝奪了吃肉的權利,丁秋雲要求所有人麵對顏蘭蘭吃肉,而顏蘭蘭隻能喝水,啃幹饅頭。
這一幕簡直慘絕人寰。
隊員們當然不吝於逗弄顏蘭蘭,將烤得皮脆肉嫩的鬣狗肉一刀刀切下,蘸著各類蘸料大快朵頤。
顏蘭蘭悲憤道:“你們吃歸吃,能不能不要吧唧嘴。”
丁秋雲遠遠道:“你已經被狗吃了,別話。”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顏蘭蘭就著幹饅頭,哭得很傷心。
為了氣顏蘭蘭,大部分人都吃撐了,隻能圍著超市一圈圈跑著消食。
丁秋雲與穀心誌進食都相當節製,坐在卡車頂,遠遠望著集體做餐後運動的隊員們。
穀心誌點了根煙,單用嘴叼著,雙手撐在身後,繚繞的煙霧更襯得他唇紅齒白。
丁秋雲丟了卷新紗布給他:“手。”
昨夜穀心誌的右手被斷裂的鋼管劃了個寸深的血口,他自己不言不語,扯了塊氈料就把傷口裹上了,倒是不怕感染。
穀心誌便把嫋嫋冒煙的煙夾到耳上,將沾滿汙血、髒得看不出本色的布料拆下,熟練地用嘴和左手把傷處包紮妥當。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知疼,他包紮的時候挺高興的,還將剩下的紗布揣進了兜裏。
丁秋雲假裝看不見,默許了他的這份私心。
近來,穀心誌已經習慣主動打破他與丁秋雲間的沉默。
他用盡可能溫和的口吻挑起話題:“昨的事情對不起,我不該往樓下跳。但我是為了救顏蘭蘭。”
丁秋雲笑了一聲。
穀心誌:“笑什麼?”
丁秋雲:“這話可不像你會的。”
穀心誌本人也不喜歡這種冠冕堂皇的辭,下一秒便坦誠道:“……好吧,我是為了我自己。”
丁秋雲抬眼看他。
“我不救,你就會救。”穀心誌,“我不高興讓你的隊員承你的情。不如承我的。”
丁秋雲:“神經病。”
穀心誌:“我有治。”
丁秋雲:“嗯,你的治法挺硬核的,自殘後再吞鎮靜劑。”
穀心誌一滯。
丁秋雲反問:“你以為你把空藥瓶扔得很隱蔽?”
穀心誌偏開臉,有些懊惱。
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對,但他知道丁秋雲不喜歡自己這樣做。
自從來到丁秋雲身邊,穀心誌經曆了迷茫、驚喜、痛苦、不安,如今,已經冷靜了下來。
他要比丁秋雲更珍惜他重活的一世才是。
“我看你是閑的。”
丁秋雲從懷裏取出酒壺,喝了一口,又把穀心誌耳朵上夾著的香煙取下,輕輕撣去煙灰,送到穀心誌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