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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5)爭執(下)(1 / 3)

送走會議的將軍們,幾位副相國因為各自都有一大攤的事情要處理,所以隻是問了問商成的病情,囑托他要仔細休養,就紛紛拱手告辭。(..)隻有暫時沒有分署什麼具體事務的朱宣留了下來,與張樸一道把商成讓進一間堂房。

與公廨其他的堂屋廂房一樣,這間屋子裏的擺設也相當簡潔,就是兩張長案與幾把椅子,東南邊靠窗有個大書案,案子上筆墨紙硯俱備,兩個烏黑泛亮的石鎮紙齊頭並放,看來是預備著給人臨時書寫記錄所用。書案一角放著隻形象惟妙惟肖的銅質三足蟾蜍,屈腿蓄勢昂首鼓腮,嘴裏吐出一縷藍白色的清煙,幾如筆般直地向上升騰。屋子裏一股淡淡的藥香氣息清沁入腹,禁不住使人精神也為之一振。

張樸先請商成坐了,自己也隔了長案在上首落座,朱宣便在下首作陪。等公廨的執事奉上茶湯,張樸端著盞呷了一口,放下茶盞,就問道:“子達的病可是見好?”

商成捧著盞說:“也就是那樣。”

張樸的眉梢忍不住跳了一下。商成說話的聲音不大,口氣也很淡漠,似乎是在談論什麼不相幹的事情,但既不提什麼“勞煩掛念”,也不說什麼“多謝掛念”,直通通就是一句模棱兩可的話,顯然是存心來公廨說不平討公道。嗬,這真是笑話嘛!朝廷顧念他商燕山身體不好,特地把他調回上京休息作養,有何不平可言?再說,這是他自己因病不能理事,所以自請去職並舉薦郭表接替,眼下郭表陷落,朝廷不重新起用他而是另委他人去署理燕山,這本身也是對他的照顧呀,又哪裏談得上處置不公道?而且是南征是朝廷的決議,不是他張樸一個人的擅自決斷,在北方短暫的平靜時期迅速抽調精兵良將對南詔雷霆一擊,徹底掃除西南的內憂外患,在打擊南詔的同時又震懾大越和吐蕃,同時檢閱澧源大營在過去兩年間的軍備操訓,一舉數得的事情,又豈是一場勝負很難預測的草原決戰能相比擬的!

假如現在隔案與他對座的人不是商燕山,而是另外的一個什麼人,張樸大約就要直截了當地問“有什麼事”,而不是在這裏閑坐。當然,倘若來人不是商燕山的話,他多半就不會丟開手邊永遠沒個盡頭的公文跑來這裏與人對座飲茶說話。更教人無奈的是,在接下來的談話中,他大約還無法占到上風。商燕山有事求他,他又何嚐不是有事想求著商燕山……

他笑著對商成說:“就是考慮到當下你的身體還不大好,所以今天的會議便沒有讓人通知你。”

商成不言語。他聽得出來,張樸的話裏有幾層意思。匆忙之間,他隻想出有四層含義。“考慮到”是一層,“當下身體不大好”是一層,“今天的會議”是一層,連貫在一起還有一層。今天的會議,議題肯定是南征,張樸沒讓他參加的根本原因不是因為他的身體不好,而是不想他在會議上大放厥詞,幹擾會議的進程。但今天不讓他參加會議還有一個明麵上的原因,就是他的身體不大好,這就是說,等到不是“當下”的時候,等他的病情好轉以後,讓他參加這種會議也不是不可以的。這明顯是張樸在向自己示好。但他臨時琢磨不出來,這到底是張樸個人的意思,還是南進派在隱晦地向自己搖橄欖枝?

他望著茶盞裏微微泛白的茶湯,嘴角輕輕地扯了一下。一個辭幾種涵義,一句話要拐八個彎,這些文官話裏的頭緒如此紛繁,內容如此豐富,他們自己也不嫌麻煩?這種談話方式他肯定是學不會的,便把茶盞放下,在座椅上坐直身體,目光炯炯地等著張樸的下文。

張樸不說話了。他的心裏湧起一陣不快。他把話都說得那麼清楚,怎麼商燕山就不給個明白答複?難道他以為,單憑他一己之力,還能阻止朝廷南征?哼,不過螳臂當車罷了!南征是南進派的主張,這一點不假,但南征的背後更有軍中除燕山係以外的各個派係在支持與推動,朝堂上還有人在幫著搖旗呐喊,早已成事在必行之勢,任憑是誰都無法阻攔。你商燕山也是個算計縝密籌謀千裏的人物,好歹也做過兩年燕山提督,官場上的是非傾軋哪一樣沒看過見過經曆過,難道你還悟不透不出其中的道理?不讓你參加會議其實是為著你好,是不想讓你和別人直接起衝突!

張樸想的並不錯,其實商成在政治上並不遲鈍。假若他能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就象考慮大趙與突竭茨的戰爭那樣認真仔細地思考朝廷裏的是是非非,也能得出和張樸一樣的結論,要是再努把力,或許還能學著張樸的方式說話,把自己的真實想法看法都隱藏在看似普普通通的言辭裏,然後教別人去領悟琢磨。可惜的是,他打心底就拒絕這樣去做。他覺得,自己是個軍人,還是個高級將領,吃撐了才去和文官攪和什麼南北東西的事情。軍人的首要職責就是打仗,在沒有犯戰略方向這種原則性的錯誤的時候,他肯定會堅持自己的意見,千方百計去說服別人。至於別人會對他有什麼看法,他不想知道,也沒興趣去打聽。管他哩!他既雖然不是南進派,但更不是北進派一一他到現在都不清楚這兩派人物的核心政治主張到底是什麼,誰會沒事找他的岔子?就算有人想和他過不去,也得先抓住他的把柄才能說事。問題是,他有什麼把柄可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