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
玄幻 武俠 都市 曆史 科幻 遊戲 女生 其他
首頁

第十一章(28)梁風(四)(1 / 3)

在門外使女第一聲傳話的時候,王義便知道蘇破和侯定肯定不是來找自己。雖然他和他們算不很熟悉,但因為幾家的父輩人曾經在一起共事過好幾回,所以在私下裏彼此都不以封爵勳銜相待,所以蘇破和侯定要見他的話,直接就敲門進來,不可能讓人傳話,更不可能說什麼“請見”。

等使女傳第二回話時,他就勢放下盞站了起來,並且向後退了三五步。

兩個歌姬也連忙離座避席。她們躲閃到商成身後的木壁邊,垂下雙臂,雙手互搭著低下了頭。

蘇破和侯定剛剛踏進門,虎踏一步就單膝點地雙手握拳抵額向商成施了個軍中進見的大禮:

“職下蘇破侯定,晉見大將軍!”

商成有點發懵。他現在是正三品的柱國,兩個八品校尉晉見時行如此鄭重的軍禮倒是很平常。但這不是在軍中。在軍營裏,下屬大禮參見之後,要不自行歸列,要不就有隨在他左右的掌旗中軍或者掌令中軍叫他們歸列,再不就是當座的副職比如郭表張紹等人命他們歸列。可他和王義出門就是為了舒舒心心地吃頓夜飯,侍衛都沒帶一個,現在讓誰去叫蘇破他們站起來?他自己也不能下這個令。蘇破他們一來勳階太低,二來既不是冒死突擊破敵歸來也不是跋山涉水艱難馳援,功勞資曆都沒有,僅僅是平常的參見,他要是親自下令的話,以後再有號令指揮的事,如何區別將士有功與無功的待遇厚薄?

好在還有王義。

王義知道商成因為什麼為難,趕緊前兩步,兩臂伸開虛扶了一下,說:“兩位請起。”

有他的這句話作鋪墊,下麵就好辦了。商成跟著也就說道:“都起來。”又說,“這是尋常的見麵吃飯,你們都不要拘束,過來坐了一起喝酒說話。”

幾個使女連忙再抬了兩張座椅安置在桌邊,纖娘子也取了兩付幹淨的碗筷酒盞,擺在王義的下首。

纖娘子這般做法也是循著平常道理來的。平時來梁風酒肆的客人,也有酒至半酣時添碗加筷的事,通常就隨著各自的身份,按著師從先後、年歲大小或者官職高低重新排個座次。可梁風的環境畢竟太過精細雅致,與軍旅中大開大闔的手段氛圍大相徑庭,所以將領們來這裏待客燕飲的其實並不多。即便偶爾有一兩撥人過來,也都是些讀人出身的將領,不是談詩令論篇章就是譬說天下萬象各地見聞,做派與一般文士無異。她覺得,蘇破與侯定的勳銜職務雖然都不高,但也不是一般人。蘇破與侯定的父輩都是四品將軍,也都封著開國侯,比開國公是遠遠不及,卻比一個縣伯要少勝幾分,所以就想當然地以為應該如此擺設座位,也好使四位客人不覺得生疏拘束。

她能如此設座,蘇侯二人卻根本不敢就座,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等商成說話。纖娘子不懂軍中的規矩,他們卻是一清二楚。別說他們兩個小小的八品校尉,就是他們的父輩在這裏,也不敢和一位柱國同桌對座飲酒。即是王義,他能與大將軍吃酒玩笑,也不是因為他的毅國公封爵,而是因為他與商燕山是知交好彼此已經熟不拘禮了;不然的話,他區區一個明威將軍,也沒有與柱國對座的膽量。

商成看他們的神情就知道他們倆心裏在想什麼。軍中的規矩向來就大,這與他是不是擺架子無關,而是實際情況需要如此。為什麼在軍隊正職就是正職副職就是副職,大一級永遠都是大一級?因為軍隊中講究的就是紀律嚴明追求的就是號令清楚,否則戰事中軍令多出造成指揮混亂,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他也知道蘇侯二人不敢坐,隻好先讓王義坐了,再招手對他們說:“說了讓你們坐下,都還不站著做什麼?”

蘇破和侯定都聽出他的話裏帶出一絲不悅,趕緊過來,先把座椅向後挪動了幾寸然後才坐。坐下來也是雙手扶膝腰板挺得筆直,雙目絕不邪視滿麵都是肅然。

商成提起筷子又無可奈何地放下。到京城都有半個多月了,好不容易出門吃頓便飯,結果還撞見倆愣頭青的小軍官要聽他訓話;這飯還吃個屁啊!何況這倆軍官當時隻是臨時在他手底下效命,並不是真正歸屬他號令,他有個狗屁的話要朝他們說!他把目光從蘇破臉移到侯定臉,再從侯定掃視回蘇破,見他們倆既不是來陪自己喝酒也不象有什麼事要向自己請教,就準備擺手讓他們滾蛋。

他不說話,蘇破和侯定自然不能先開口。事實,他們倆是希哩糊塗過來的,自己都說不清楚這趟過來要做什麼。來答謝當年莫幹的救命之恩什麼的毫無意義,軍旅中也不講這些。況且商燕山需要他們去感激?別人是柱國和實封的縣伯,他們能拿什麼東西去答謝……是來晉見大將軍麼?他們不是商燕山的部屬,完全可能不被搭理。別說是他們倆,就是他們的父輩親自來請見,能不能見都得看大將軍的心情。應縣伯府門檻高,這事他們不是不知道。

可他們還是來了。

眼下,在商成的注視下,兩個人都有點手足無措。雖然閣室裏燒著火盆,但溫度並不算太高,兩個人的額頭鬢角卻是熱汗直冒,順著臉頰脖頸流淌;還不敢拿手去擦拭,隻能直坐著目視前方。

王義卻能猜出他們的幾分心思。商成在燕山衛的威信就不說了,但在燕山以外卻沒什麼名聲。就是王義自己,要不是他的兩個叔伯長輩參與過宰相公廨去冬今夏的兩次絕密軍事會議,私下透了一點風聲給他,他也不可能知道商成都有什麼本事。因此,除了朝中的一些重臣和軍中的老將宿將清楚商成的厲害之外,象蘇破或者侯定甚至於他們的父輩,卻是誰都不知曉他的手段。而且有些事大家心裏都清楚。今天春夏之交商成才在莫幹吃了一場敗仗,據說當時他惟恐逃晚一步被敵人合圍,慌亂得連糧秣軍資都棄之不顧,連夜奔逃鹿河,顯然是教敵人嚇破了膽。雖然秋末冬初孫仲山在黑水西門勝在燕東連番大勝,但當時他早已經去職養病,署理燕山軍政的是郭表,所以兩場大捷都與他毫無什麼關係。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一沒赫赫戰功二沒輝煌履曆,晉升之快卻是立國百十年以來無人能相比擬,東元十八年燕東屹縣一戰晉七品校尉,十九年莫幹一戰晉五品將軍,二十年張紹在燕中取勝時他恰恰在京述職,沾光張紹就成了正四品下的懷遠將軍,今年更是詭異,別人打生打死才搏個一勳半職,他在旁邊閑著養病卻跨過柱國直晉柱國,連封爵都與別人不同,是有封國的實封縣伯。還有一點,那就是無論是誰,無論想什麼辦法,都打聽不出商成到底幹了些什麼事才能躥起得這麼快。所以很多人都對他的好運道感到不解與好奇。特別是軍旅中的那些年青將校,他們一方麵想知道商成的本事能耐,另一方麵,更想學著他的訣竅來個一飛衝天。所以蘇破和侯定過來晉見,大約就是打著這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