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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2 / 2)

沈容容特別愛笑。

隻是如今,這些事情仿佛已經過去很遠,遠得他再也抓不到、回不去一般。

他低頭看著秋風裏衣袍遮不住的瘦弱雙腿,即便隻是站著,他的右腳也不能完整地落在地麵,凹曲的腳踵塌陷萎縮完全不能落地,隻能靠著半個僵硬的腳掌勉力支撐,他的左腳自幼萎廢,終年無力懸空,秋風陣陣,卷在衣擺裏隨風飄蕩、虛瘦若無,鳳靜熙慢慢閉上眼睛,心如刀絞,他不是像個廢人,他本就是一個廢人。

喉間腥甜翻湧,鳳靜熙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了下去。

沈容容在城中呆了一個月,一開始她試過逃跑,在把種牛痘的方子和照顧病患的法子告訴呼延文之後,她確實思考過如何逃脫的問題。隻是她雖然身上有些功夫,在這種情況下想要逃走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然後,她忙得沒有時間去想逃跑的事情。

不是她不願意回到鳳靜熙的身邊,而是,這裏的一切,讓她沒有辦法放下。直到這一刻,她才仿佛終於意識到,原來,身為醫者的意識,已經融在了她的骨血。看著每天痛苦著死去的人、痛苦地掙紮著想要抓住一絲生存希望的人,看著那些守在親人身邊,惶惑無助的絕望眼神,她覺得,一些深埋在靈魂深處,一直被她忽略的東西悄無聲息地冒了出來,讓她做不到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而什麼都不做,就算沒有人對她提出任何要求,她邁不出離開的腳步。

如今隻能走一步算一步,她相信,鳳靜熙很快就會得到她失蹤的消息,一定會想辦法找她。而她,也並沒有因為救治病人而放棄逃跑的想法,隻是,她冷靜地分析過形勢。

那些抓她來的北陵人,至今雖然都沒有再露麵,但她相信,他們一定在某個她不知道的地方以他們自己的方式監視著自己;然後,就算她想逃走,她首先要離開這座城,而這座城,要不裏麵的人全部死光,要不生存下來的人全部是病愈的人,否則,這座城門顯然不會為了放人出去而打開。

有了這樣的認知,於是沈容容反而不再糾結。她主動加入救治病人的行列。

最開始,每天都有許多染病的人和他們的家屬被送進來,沈容容就帶著那些能夠幹活的人對新進來的人分辨染病的程度,給沒有染病的人種上牛痘、安排工作;給染病的人劃分到不同的區域進行治療;安排人將死去的人進行火葬。她甚至專門劃出一片區域,將現代臨終關懷的理念用上,讓那些已經瀕臨死亡的人躺在那裏,安排人專門安撫他們,陪著他們說話,甚至陪著他們傷心,讓他們盡可能舒服一些地等待死亡的來臨。是的,由沈容容帶領著所有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事情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所有人遇到事情首先想到去問沈容容拿主意,所有人都服從沈容容的安排。交給大家如何用泥沙、石礫將髒汙的水過濾後煮沸成安全的飲用水,帶領大家打掃幹淨髒汙的房子、讓陽光灑進來,交給大家如何用烈酒、鹽水與石灰水消毒衣被,還讓幾個嗓子好的姑娘每天輪著給躺在臨終關懷區的病人唱起歌謠,甚至連她自己也唱了一首《鴻雁》,鴻雁向南方,飛過蘆葦蕩,天蒼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鄉,天蒼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鄉……這首歌真的是一首極動人的歌曲,可惜,被沈容容唱得歌不成歌、調不成調,哄然大笑此起彼伏,她偏偏臉不紅、氣不喘,大大方方承認自己跑調,然後跟著一個姑娘的小調,跳了一隻纏綿而又溫柔的舞。日子一天天過去,送進城來的人越來越少,城裏死去的人也在逐漸減少,恢複健康的人越來越多。

一個月後,將沈容容擄走的男人,賀蘭睿,當他終於再次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雖然每一次,呼延文的報告一字不落地準時呈在他大帳的案上,再見到沈容容,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吃了一驚。彼時,沈容容正幫著漿洗的婦女洗病人換下來的衣服。她脫了鞋子,光腳在大木盆裏,用力地踩著衣服。多日的忙碌操勞,她自東昭被擄來時穿的衣衫早已經不能再穿,呼延文找了一套北陵草原牧女的胡裙給她,她也不挑,很自在地穿上,還把發髻放開,同其他北陵姑娘一樣將頭發編成辮子盤在頭上,陽光下,散發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