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點點頭,同樣是用盡力氣,才可以克製住那種哭出來的衝動,目光轉向他肩頭的傷,問:“傷的重不重?”
調動了力氣與勇氣,才讓心頭那種百味陳雜的情緒給一點點的沉澱了下去。
他聲音沙啞的回答:“我沒事。”
能再換她這樣問一句,能再換她的一次關心哪怕微不足道,他什麼都知足了。
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一點點的略過去,從頭到腳。
哪怕再不願意承認,可這個時刻,卻也不得不承認,到底是變了。
是啊,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物轉星移滄海桑田,哪裏有什麼東西,能夠永遠保持著平衡狀態,一成不變?
時間消磨著情感和記憶,溫柔的,淩厲的。倏忽間,風物換了,眨眼間,人也變了。
他再也不是當年的鍾淩銳,她也不再是當年的唐依心。
這麼多年過去,她不再是那個被他捧在掌心中的嬌弱女子,不再是任性刁蠻的千金小姐,她徹底蛻變,變成另外一個人。
而這過程,他無緣目睹。
季子期的目光,同樣落定在他身上。
一張冷峻的臉,依然如過去一般,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可這氣質,卻沒了當初的稚嫩,被一層深沉給籠罩住。
他眼中的痛,她能懂。
因為曾深愛過,所以,她明白,也了解。
時至今日,她猶記得,當年的他。與今日的他,天壤之別。
時間果然是一種很殘忍的東西,能夠令這世界上的所有東西都逃不過它的洗禮。
麵對麵,沉默著,時過經年,彼此連句話都沒得說。
曾經,愛的死去活來,後來,恨的喪心病狂,而現在,沒了愛沒了恨,倒是隻剩下空落了。
“依心,這幾年,你過的好不好?”不舍得將這樣夢寐以求的時光全部都浪費在沉默上,鍾淩銳小心翼翼的問,隻是,問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問了句什麼。
嗬,其實,這根本就不用問。
家破人亡,承受著被心愛之人背叛的痛苦,怎麼可能,過的好?
可是,除了這樣沒有營養的廢話,他卻又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
現在,他們站的角度都太怪,無論問什麼都是錯,前方是深海,後退也無岸。
其實最好的態度就應該是保持沉默,可他卻又想跟她說說話,想聽聽她的聲音。
這幾天,他對她想念的緊,幾乎都是在睡眠中度過,因為每次閉上眼睛,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言一行,都可以浮現出來。
哪怕是個夢,他也能得到片刻的知足。
他的心傷致命,早已經沒有良藥可醫,那些夢,雖然不能徹底治好他的心病,但是紓解一下他的疼痛和思念,卻還是可以的。
隻是物極必反,每一件事情都有相等的代價,他每每做完那些美好卻不真實的夢蘇醒過來之後,等待他的,必然又是那種痛入骨髓的麻木。
半夜醒來的時候,沒她在身邊,他覺得,連這心跳,都是疼的。
“還好。”她淡淡一笑,像是對往事釋懷般,“我一直跟在方天銘身邊,他對我很好。”
說者無意。
聽者有心。
當她說出“方天銘”那三個字的時候,他分明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開來。
七年。
她人生中,最艱難、最困苦、最悲傷的七年中,一直陪伴著她的,是另外一個男人。
悲歡禍福,一直都是另外一個男人陪著她,休戚與共。
承認吧。
鍾淩銳,你到底還是嫉妒了。
他這一生過的平坦,除了在感情上,從沒發生過什麼大|波折,更不知“嫉妒”二字,是什麼滋味。
可現在,這感覺,這麼強烈,猶如切膚。
“依心,你……”他頓了頓,明顯的欲言又止,看著她的眼神也躲躲閃閃,似是在害怕什麼東西一般,糾結再三,還是斷斷續續的問了出來:“你……有沒有和他……”
有沒有,和他在一起。
有沒有,讓他進入到你的生命裏。
有沒有,將自己的心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