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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窮極遙塔篇12(1 / 3)

終於到了青宮。

蒲牢披著青衫,用絲絨白毯裹著阿絮,把她抱在懷裏,穿過巍峨的海底石林,慢慢走進雄偉的水晶宮殿。

四周跪伏著許多水族子民,熱情地向她們請安,並獻上最誠摯的祝福,“恭迎神君、殿下回宮,敬祝兩位大人新婚燕爾,百年好合。”

阿絮握緊脖子上掛著的乾坤袋,蒲牢從裏麵找了衣服穿,可是她還是全身光-裸的,此刻隻能攥緊身上的白毯,抱緊蒲牢的脖子,窩在她懷裏。阿絮伸出脖子探視周圍的光景,原以為深海寂靜,青宮破敗,卻沒想到原來竟是如此熱鬧。

蒲牢舉起手,掌心躺著一枚彩色的貝殼,揚眉朝眾水族發問:“誰來?”

一群魚蝦螃蟹頓時炸開了鍋,都大聲嚷嚷著:“我來我來!”

這時,一條小黑蛟風風火火地遊了過來,急切地叫喚:“讓開讓開,我來!”

蒲牢微微一笑,手朝前伸,小黑蛟一爪抓住貝殼,尾巴打了一個旋兒,飛快遊走了。後麵跟了一群年輕的水族,叫嚷著要跟他搶。小黑蛟說:“有本事盡管追,這個彩頭我是拿定了!”魚蝦螃蟹們不服,蜂擁而上。

阿絮抬頭向那黑壓壓的一群望去,不一會,從喧鬧的那頭升起一支絢爛的光箭,嘭一聲炸開禮花,點亮整個海底,與青宮的水晶光芒遙相輝映。

蒲牢說:“這是東海的習俗,每一對新人要在婚禮上送出一枚彩貝,未婚的賓客會來搶,放出貝殼裏的禮花,借此沾染新婚者的喜氣,希望能早日得一所愛,結成連理。”

阿絮笑道:“就像凡塵裏人們結婚拋的捧花一樣。”

蒲牢說:“那都是從西方傳過來的吧,我們這兒可是貨真價實的婚慶傳承。”

阿絮想了想說:“那古時候閨閣裏的姑娘管成親的姑娘要拋過的繡球呢?”

“這個算。”蒲牢低頭抵住阿絮前額,“去換婚紗嗎?”

阿絮取笑她,“人家結婚都是兩位新人分開,婚禮上才能見麵,你倒好,全程包完了。”

蒲牢抱著她往裏走,“東海我是老大,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就這三言兩語的功夫,再看四周,到了一個擺滿彩色珊瑚的偏殿裏。偏殿正前方掛著一麵大小可觀的巨螺漆鏡,下方泛著熒光的晶石長案上整齊擺列著琳琅滿目的珠寶首飾,殿中左右兩旁的懸閣中則擺著精致的妝品。四位粉雕玉琢的鮫女穿著喜慶的紅裙在殿中忙上忙下,見到蒲牢進來紛紛行禮。

蒲牢對阿絮說:“我也不知道什麼好,你喜歡哪個,就把商場裏能看到的全部買回來了。”

阿絮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蒲牢轉頭對一名鮫女說了兩句,鮫女頷首,水袖一揮,拉出一條環形的竹簾,簾上鋪著細絹,擺滿古色古香的胭脂水粉。蒲牢拿起一盒玫瑰膏,送到阿絮鼻尖,“怎麼樣?”

阿絮趴在蒲牢胸口,一湊近膏體就聞見一股沁甜潤澤的淡香,“好香!”

鮫女甜甜地笑,雙手展開,竹簾延長,在她們麵前緩緩浮過,阿絮看到各色各樣的軟膏露水,心裏又好奇又喜歡。

蒲牢說:“這些是夢裏鬼市女子常用的妝品,看上哪個喜歡的就用哪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都是我閑著無聊的時候,自己做的。”

阿絮睜大眼睛看她。看不出來,冷冷淡淡的蒲牢居然也會做這種小女子的活。無聊時閑著做的?蒲牢被封印前忙的天昏地暗,封印後更是沒有自由,無聊著做,誰信啊?

蒲牢拿手遮住阿絮水汪汪的大眼睛,胡亂搪塞,“都說了閑得無聊。”

阿絮說:“我全要了,每天抹一種。”她本來還想問問保質期的,但想想還是算了,不能在這麼粉紅的氣氛下拆了神君的台嘛。

蒲牢麵上露出微不可查的紅暈,點了點頭。招呼四位鮫女,叫她們把殿裏四角的垂繩拉下,從穹頂落下一尊精雕細琢的琉璃鼎,鼎裏盛著一種比海水稍顯粘稠卻更加清澈的液體,隱隱散發著清幽的香氣。

蒲牢解開白毯,輕輕把阿絮放進鼎中,取過鮫女送上的海綿和香膏,在液體中泡開,輕柔擦拭阿絮的皮膚。

鮫女慢慢退下,放下珠簾在外候著,阿絮兩手抓著鼎沿,趴在上麵挑選長案上的首飾,蒲牢說:“臥過青宮的海皇鼎,泡過青宮的龍泉漿,你就是我青宮的龍了。”

阿絮吐吐舌頭,“窮講究。”心裏卻是很開心的。

蒲牢拿起鑲著寶石的骨梳梳理阿絮柔順的銀發,垂著眼睫說:“能讓神君我親自為你沐浴更衣,娶你過門,這是多少小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阿絮蹙眉,這家夥,怎麼突然這麼自戀。

阿絮說:“你怎麼不想想,能娶到我這麼獨一無二、身世逆天的媳婦,是n多大神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事呢!”

蒲牢的臉色沉了沉,眸子有些淡。手上的水珠滴落下去,發出嘀嗒的輕響。“嗯......”她淡淡應道。心中沒來由的有些恐慌。

一直以來,她都沒有保護好阿絮。她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使不上力。而且她明明有實力,可是不知為何,偏偏和她作對的總是高不可攀的恐怖勢力。有時候她覺得上蒼對她無情,似乎把所有的痛和厄運全部集中在一起,用最強的火炮向她攻擊。

她在害怕。

她害怕眼前這個從來都是無條件相信她、依賴她的女孩有一天變得學會了懷疑,成長得太過獨立。

蒲牢閉上眼睛,手指握著浸滿泡沫的海綿,在阿絮柔嫩光滑的脊背輕輕擦拭。

紛繁的塵世,往來的路人,轉過來,走過去,問一聲好,送一個笑,背過身去,誰也不記得你說上一句話時留下的表情。就是在這樣的生活裏,有一個人緊緊攥著你的衣角,你走到哪裏,她便跟到哪裏,她關心你的一切,愛護你,疼惜你。毫無保留地,把所有交付於你。

於是她的出現,就像在灰蒙的霧靄裏,唯一染著彩色的風景。

可正因為她是唯一的色彩,不管她一開始再弱小、再稚嫩,總是有無數強大的勢力追逐她、掠奪她,所有人都想將她占為己有。

所以蒲牢害怕。如果她見到了現世意外廣闊無垠的世界,如果她認識了各種各樣強大的角色,如果有一天,她發現自己是如此渺小如此懦弱,而她,早已不再需要......那個時候,仿佛兩人之間,就會有一種看不見的聯係在慢慢斷裂,然後粉碎的無影無蹤。

蒲牢苦笑一聲,說到底,就是她可笑的自尊心。也是她可笑的自卑心。

龍啊,就是這麼一種矛盾又惆悵的生物。愛著另一條龍的時候,總想向她展示自身強大的能力,想要無聲地宣告:“看,我多好,我值得你愛,我能保護你!”可是轉眼,她又想要對方看到自己的弱處,看到自己藏在心底的難過,好像在暗示:“你知道嗎,我也有柔弱的時候,我也想要得到你的安慰,你的關心。”

得意的時候,仿佛她就能贏得愛人全部的崇拜;失落的時候,好像就能征得愛人所有的溫柔。但是真當對方讚美她的能力時,她或許會有些空虛;當對方看破她的脆弱時,她或許又會有些羞惱和不甘。

蒲牢咬了咬牙,抓著海綿的手不自覺的用力,狠狠收緊。

阿絮輕輕地笑,把她僵硬的手抱在手心。阿絮說:“不就是結個婚嗎,看把咱神君緊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