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別相信權大人的破嘴。”
紀戎暗暗把這句話記在心裏，然後看了一眼依舊沉浸在陰謀論中的尹豐收。
尹豐收一副待會就去找人尋仇的模樣，在旁邊轉來轉去。
紀戎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尹大人，您先別轉了。我有點頭暈。”
尹豐收如夢初醒，轉回頭道：“小紀太醫，您能否治好‘瀚海’？”
紀戎忍住嘴角的抽搐。
“尹大人，我再強調一遍，我不是獸醫。您就不能找個獸醫過來給禦馬瞧瞧嗎？這馬不肯配種，我哪裏會治啊！”
尹豐收泫然欲泣：“你以為本官沒找過？我們上林苑監最好的獸醫，年前剛剛告老還鄉。剩下的這些已經是不錯的獸醫了，卻看不出病根。”
紀戎無奈：“那你找我就有用了？我是給人看病的，獸醫這塊根本不懂啊。”
尹大人一臉怨婦的樣子：“本官不管。反正你今天治不好禦馬，本官就得去死。你已經是本官最後的希望了。”
紀戎被他說得無語，隻能硬著頭皮道：“既然如此……也沒辦法，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
尹豐收失聲尖叫：“你不準咒禦馬！它要是死了，我們上林苑監恐怕都要陪葬！”
“……那隻能活馬當成活人醫。”紀戎別扭地改變了說法。
尹豐收讚許地點頭。“這樣好。”
“我再強調一遍，我並不是獸醫，平時隻能給人瞧病。這次您和權大人組團害我，我也沒辦法，隻能胡亂試一試。”
“這怎麼會是害您呢？！”尹豐收一臉熱切。“權大人都跟我說了，您是天下第一的男科精英，隻要是公的，您都能治！”
紀戎捂住臉，十分絕望。
權大人真是個滿嘴跑驢車的男人！
什麼‘隻要是公的’！！！
已經聽不懂了好嗎！！！
紀戎隨便坐在馬廄旁的一個樹樁子上，忽略了一旁幹著急的尹大人。
“焦躁不安，腳踝腫脹……”紀戎一邊回憶這尹大人的說法，一邊仔仔細細觀察著馬廄中有些萎靡的禦馬。
果然，不吃飼料，不喝水，也不怎麼愛動，馬腳踝看起來是粗了一圈，仿佛有積液一般。
“這馬，最近為何不喝水？”紀戎問道。
“天知道。幾個獸醫都去看過，可這禦馬就是不喝水。再這樣下去，恐怕就要幹結了。看它最近的糞便，簡直是幹得一塌糊塗，都可以直接燒起來了。”
紀戎遠遠地看著馬，問到：“難道，是怕痛？”
尹大人驚訝：“怕痛？這倒是沒想過。禦馬口不能言，誰知它痛不痛，哪兒痛？”
紀戎又湊近些，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整個馬廄。
馬廄很幹淨，也幾乎沒什麼異味。不僅是打掃勤快的問題，更多與禦馬最近不吃不喝不排泄有關。
“若禦馬是人的話，這症狀無非就是腎虛濕熱，加上瘀滯，合而為症。陰虛火旺，會陰必然脹痛。”紀戎推斷。
“禦馬不喝水，很可能就是因為排尿會有劇痛，所以幹脆不喝。”
尹大人有些迷茫。“陰虛火旺？會陰脹痛？……經小紀太醫這麼一說，的確是有這般征兆。前兩天，我們試圖人工取得禦馬的……精華，結果有幾個同僚被踢了一身的傷。”
“平時也會這樣嗎？”
“不會。這幾位同僚深諳馬的習性，再加上具有豐富的經驗，以前從未發生過類似的慘案。”
紀戎點頭：“那就是了。再看看馬的舌頭。”
尹大人回答：“已經看過了。舌頭色淡，沒什麼舌苔。”
紀戎起身道：“那便試試吧。若按照人的症狀來推算，可以說的通。請尹大人拿紙筆，我權且擬個方子出來。”
紀戎跟著尹大人回到衙門中，寫了個知柏地黃湯的方子。又根據禦馬的體重，做了大量的增減。
“就按這個方子，先熬上一大鍋來。想辦法給禦馬喝下去。要是能讓禦馬喝下去七劑，症狀應該會有所緩解。雖然禦馬不是人，但都是吃五穀的生靈，大概率會有效。”紀戎放下筆，叮囑道。
尹大人一臉感動地撲上來：“小紀太醫，您簡直是我們的救星！”
紀戎一陣慌亂，趕緊躲開黢黑的尹大人：“還沒試過方子呢，不敢當……尹大人！你莫挨老子！”
好不容易踏上了回京城的路，紀戎靠在驢車上，細細琢磨權大人把她騙來看病這事兒。
“的確是你最擅長的那種病……”權大人昨晚的聲音回響在她的腦海中。
紀戎猛然一驚。
權大人……他是怎麼判斷出禦馬得了這種病的？！他根本沒來看過啊！
她突然想起在宮內佛堂偶遇的那個老太太。
那老太太好像就說過，權大人是個好郎中。
這樣一看，權大人也許是個比想象中還更厲害的郎中。
或者更厲害的獸醫……
紀戎第一次發現，京城真是個複雜的地方。
很多事情，她還沒有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