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雲便這樣蹲在地上，替她穿上了鞋。
穿好一隻，又穿上另一隻。
動作雖穩，卻不太熟練的樣子。
看起來不是平日會伺候人更衣的那種。
紀戎不好意思看他，一直強迫自己的眼神飄向別處。過了許久，承雲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承雲並不著急起身。給紀戎穿上鞋子之後，他依然蹲在原處，俊眼看著東張西望的紀戎。
紀戎知道他在看自己，很有些不自在。她硬著頭皮躲避那兩道目光，一邊說道：“程雲兄，您這目光真是炯炯有神……”
承雲不答話。
紀戎不易察覺地挪了挪屁股。
影影綽綽的燈火映在他臉上，紀戎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在地窖裏見到他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夜色的原因，她總覺得程雲看著她的眼光，似乎比先前溫柔很多。
甚至還透露著隱隱的笑意。
紀戎的臉越來越燙。後麵就是河，她此刻特別想跳下去降降溫。
她真想不明白，自己堂堂一個男科女太醫，見多識廣，不僅學識豐富，更是看了不知道多少勁爆話本。而且，她在太醫院的同事更是一個比一個危險，整天與這群人為伍，她心中早就毫無波動，看什麼都不想笑。
但為什麼偏偏被這個死太監盯著看就會臉紅！！
“紀太醫……”承雲看著臉上通紅的紀戎。“……平時就是就是這樣愛臉紅的人嗎？”
紀戎紅著臉狡辯：“這隻能說明我氣血通暢，精精精精精精力充沛！”
承雲就像沒聽見一樣，站起身來。
紀戎微微鬆了口氣。
“要是休息夠了，我就送你回去。”承雲在她頭頂說。
紀戎慌忙站起來：“不用不用，我自己認識路！話說回來，程雲兄不用回宮裏當差嗎？”
承雲頓了頓，看了紀戎一眼。紀戎忍不住往回縮了縮。
“小紀太醫，我有句話想問。”
紀戎用蚊子哼一樣的聲音回答：“你且問……”
“唯獨這件事，我希望你能實話實說，不要騙我。”承雲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樣子，語氣也是稀鬆平常。但紀戎卻莫名覺得，他從未如此認真過。
她忍不住緊張起來。
“小紀太醫，你可有姐妹？尤其是……孿生姐妹？”承雲問道。
姐妹？！為什麼要問這個？紀戎看著承雲，心裏砰砰直跳。
難道……他還在懷疑她的身份？！都怪她這張臉！
為什麼當初進京不貼上胡子！現在後悔都來不及了！
“你隻要回答就行了。”承雲態度不變。
紀戎於是深吸一口氣，老實地回答：“沒有姐妹，隻有一個弟弟。”
想了想，紀戎怕承雲產生誤解，於是補充道：“高大威猛的那種。”
承雲沒有說話。
紀戎暗自祈禱。她真希望這位程雲老哥能放她一條生路，也放棄尋找她的女性分身——因為就算找到了也沒用啊！
明明是一個太監，就不要老想著女人了，不合適。
“穿過燈市就到朱雀大街了。”程雲突然說。“既然小紀太醫不想讓我陪同，那便自己回去吧。”
哈？剛才不是還說要送她回去嗎？一聽說她沒有姐妹就要變卦？！
這個社會都這麼現實嗎？
而且他怎麼知道她家在朱雀大街的！
但紀戎腹誹也沒有用，承雲已經轉身離開，看起來並不是在開玩笑。
紀戎灰溜溜地轉身，準備從燈市裏穿過去，直接回家睡覺。走在燈市裏，紀戎一眼看見了冰糖葫蘆，便忍不住買了一串，一路舔回了家。
舔著冰糖葫蘆，紀戎漸漸把承雲忘在了腦後。冰糖葫蘆的酸甜讓她想起家來，尤其是她高大威猛的弟弟，紀征。
雖然紀征身形高大威猛，可是長相卻精致英俊。不僅如此，他還經常帶冰糖葫蘆回來投喂紀戎。紀征在家的時候，他們姐弟倆經常一起吃冰糖葫蘆。
說是一起吃，但基本上買回來兩串，紀戎一個人會吃掉一串半。
紀征也從不氣惱。作為習武之人，他的脾氣也溫和，這點很難得。
不知為什麼，爺爺從不讓這個親孫子跟他學醫術，卻從小送他去練武。隻有紀戎苦哈哈地跟著老頭子學這學那，尤其是男科醫術和耗子藥製作，學得青出於藍勝於藍。
紀戎忍不住問過爺爺好幾次：“你不覺得讓你孫子學習這些更合適嗎？”
老頭總是敷衍道：“他學習很差的。我覺得他不能勝任我們這種精密的學科。”
但學堂的夫子總是誇紀征過目不忘，文武兼修。
於是爺爺又說：“他偏科。我覺得他不能勝任我們這種精密的學科。”
紀戎實在不知道爺爺為什麼要這樣猛黑自己的親孫子。
想想，都快半個月沒見到紀征了，也不知道他跟著武學的師父修煉的怎樣了，有沒有回到家中。
回頭再給他寫封信吧。雖然不能透露自己成為男科太醫的事，但起碼也得報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