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你何時搬過來住?”紀征狀似隨意地問道。
紀戎愣住了。“什麼?”
紀征指了指房屋。“這座偌大的狀元府,有的是房間。選一間你喜歡的,盡快搬過來吧。”
紀戎托著腮,盤算了一下,隨後答道:“不搬了。”
紀征怔住:“什麼?”
紀戎重複了一遍:“不搬啦。我想了一下,太麻煩了。”
接著,紀戎開始滔滔不絕:“首先,搬家就很麻煩。我在那邊剛住了沒兩個月,如果現在就不住了,豈不是浪費了劉公公的租金。劉公公說過的,這裏租金不能退的,所以不能給人家添麻煩。”
“其次,我現在每天不到卯時就要準備進宮。皇上剛剛準了每天去請平安脈。”紀戎掰著手指頭數。“每天要趕著出門。搬到你這裏,一是不便,二是離宮門太遠。跑過去太累了,我不要。”
“第三嘛……”紀戎想起了玄鬼這檔子事兒。弟弟現在依舊對玄鬼不知情,紀戎也不想把弟弟卷入進去。現在他也要當官了,決不能影響他的前途。“反正就是沒必要搬家。等休沐日的時候,我再時常過來看你就行了。”
紀征神色暗淡。“既然如此,那就隨你的意吧。”
她不願意搬過來的理由,已經夠多了。
紀戎又忍不住吃了好幾口飯,才戀戀不舍地放下筷子。她伸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起身道:“喲,都這個點了。”
天早就全黑了下來,現在已經是酉時了。
“我得趕緊回去睡覺,明天還要早起。”紀戎拍了拍肚子。“你今天也夠累的了,趕緊早些休息。睡一覺起來,要是再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我請權大人來給你看。”
紀征也起身,低聲道:“好。我送你。”
紀戎止住弟弟:“剛說完讓你早睡。你找管家把我送走就行了,現在就到床上躺著去。”
紀征叫來管家,將紀戎送走。
紀戎離開的時候,一路與管家熱情寒暄,各種叮囑。她的身影直到消失,都沒有轉過頭來看他一眼。
紀征苦笑。
終究還是如此。她不會為他回頭,都是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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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老劉離開後,梁爾誠伸出手臂,將手掌擱在那一摞返回來的奏章上。
“速速參閱?”梁爾誠不動聲色。
他記得很清楚。這疊奏章中,沒有什麼要緊的信息。都是些日常事務,皇上無論如何批複,都屬於常規範疇。
這種奏折,有什麼值得速速參閱的呢?
梁爾誠站起身,繞著自己的桌案兜了半個圈子,隨後背對奏折站定。他揉了揉微微酸麻的脖頸,半閉著發花的眼睛,還是回身拿起奏章。
“既然叫老夫參閱,那就還是看看吧。”
梁爾誠對半打開奏折。
奏折中夾著一遝子紙張。
梁爾誠並未料到其中竟有此物,正斜斜地拿著奏折。這一打開,紙張紛紛飄落而下,掉了滿地。
梁爾誠頓時臉色一變。
“這是什麼?”
他眼睛有些老花,對於滿地的紙張,看不太清。
但是,他勉強能夠辨認出來,這些紙張上,都是圖畫,而非文字。
而梁爾誠這邊剛掉了東西,樞機處的其他官員們便紛紛站起來。
主官掉了東西,作為下屬的自然各個踴躍不已,都想趁機替梁爾誠服務,拉近關係。
於是,瞬間便有五六個官員撲過來,準備揀紙。
最先撲過來的官員比較年輕,勝在腿腳快。他一個惡狗撲食,率先撿起一大把掉落的圖畫。
“太師,您掉了東西——”年輕官員殷勤地獻上圖畫。
正在此刻,他一眼看到了紙上的圖畫。
紅杏枝頭春意鬧,病樹前頭萬木春。
年輕官員石化在原地,紙張順著他已經僵了的手指,再度飄落而下。
跑得比較慢的幾個中年官員,平素比較穩重。他們看到年輕官員的異狀,紛紛裝作跑得更慢的樣子,一邊偷眼將地上的圖畫一張張欣賞了一遍。
“是好貨。”其中一個中年官員用心聲說道。
另一個也用心聲接話:“沒錯。”
最後一個補充道:“頂級貨。”
梁爾誠也辨明了這些圖片的真身。
這些極度健康的圖片,就這麼大喇喇地夾在他遞給皇上的奏折中,被發了回來。
梁爾誠幹脆地合上奏折,轉回座位上坐下。
幾個中年官員見狀,悄悄匍匐前進,將地上所有的健康圖片都收拾了起來。他們一邊收拾,一邊悄悄看了個爽。
唯獨可憐的年輕人,還呆若木雞。
梁爾誠一言不發,又抽過另一本奏折,打開。
裏麵什麼都沒有。
他抬起頭,一個眼神便讓中年官員們明白了。
剛才,什麼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