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羽雙唇微抿,解下外袍披在紀戎的肩頭。
紀戎裹在帶著他餘溫的袍子裏頭,顫抖漸漸止住了。
兩人就這樣對望著,沉默在狡猾的秋風裏。
“非要知道?”陸修羽低聲。
紀戎點頭:“是,非要知道。”
陸修羽的眼神深黑,甚至透出一股幽幽的藍色。“如果朕無恙呢?”
紀戎頓了一下,嘴唇顯得有些失了血色:“如果皇上說無恙,那便無恙。”
繼而,她道:“若皇上無恙,微臣還有個奏請,懇求皇上恩準。”
陸修羽音色低沉:“你說。”
紀戎道:“還請皇上今夜回宮之後,不要獨宿靜養軒。”
陸修羽眼中漸漸浮起冰一樣的神色:“這是什麼意思?”
紀戎低聲道:“就如您所想一般。微臣是在建議您……臨幸嬪妃。”
秋風掃過,卷著幾枚微黃的落葉穿過院子。草叢沙沙,一時間沒人說話。
紀戎硬起心腸,逼著自己打破了沉默:“皇上,微臣鬥膽。您風華正茂,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天下,此事都不宜再拖。”
陸修羽向後靠了靠。
半晌,他美好的嘴唇微微張開,吐了一句:“這是你想要的?”
紀戎搖頭:“微臣隻想要皇上龍體安康,別無他求。”
陸修羽問:“那你要什麼?”
紀戎也問自己。
她要什麼?
短短幾個月,再回頭望以前的生活,一切竟然產生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由女變男,由普通郎中到太醫,由平頭百姓到玄鬼掌印使。
她什麼都變了。
她做了許多事,可幾乎沒有一件是為了自己而做的。
但她沒有一絲怨言。
因為這一切,都是有人需要她。
作為醫者,隻要有人需要,她就會做。
紀戎忽然明白過來。
原來她想要的,隻是被需要。
紀戎的手指抓住袍子的邊緣,緊緊握著,直到指節發白。
“回皇上,”她說。“我要回家。”
皇上無恙,那便是不需要她。
可家裏的鄉親百姓,都在等她回去。
陸修羽合上眼睛。眼睫遮住瞳孔,就像烏雲遮了月亮。
他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起了身。
邁開長腿,走到院門邊上,陸修羽伸手拉開院門,一言不發地踏出了紀戎的門。
那一刻,紀戎忽然有種感覺。
他這次不會回頭的。
紀戎也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向陸修羽的背影叩首。
“微臣恭送皇上聖駕。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陸修羽的背影頓了頓,一把從老劉手裏奪了馬韁繩,跨上馬背。
禦馬發出一聲長嘶,縱身向朱雀大街奔去。
老劉顧不得許多,也慌忙帶人跟上。
院門開著,秋風更加冰涼。忽然間天上響起一聲悶雷,幾滴雨水落在紀戎的臉上。
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紀征有些蒼白的臉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