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小看晁璽這個秩,後麵綴的“比”字,那可是代表著他的收入,實實在在少了很多。
如果沒有這個“比”字,俸祿至少會多出來一倍。
——文呈更慘,連比都沒的比。
~~~
兩人前後跟來到鄉台前的桑樹下。
鄉台東邊是一溜桑樹,西邊……不是一溜桑樹,更不是棗樹——巴蜀無棗樹。
西邊是一大片桑樹。
……
雖是初秋時節,早晚有些許寒意,稍遠觀望桑樹,卻依舊鬱鬱蔥蔥枝繁葉茂。
隻是走進了細看,朝向地麵的桑葉筋骨嶙峋、葉麵被各種蟲害,啃噬的孔洞密布,讓人看著,心中甚為不爽利。
樹高處偶有新葉吐綻,明顯可見采摘過的斑痕,想必是有農婦尚在養殖秋蠶;
亦或是貧家,采摘回家摻入飯食,以期節約糧食,才能熬過來年的春荒。
……
晁璽仰頭輕歎一聲:
“今歲,承蒙昊天恩佑佛祖慈悲,無天蟲臨世、亦無旱澇之災。
春雨豐潤,夏雨治中;‘豐年多黍多稌,亦有高稟,萬億及秭’,
黔首流民卻依舊食不果腹,中人之家亦無力為稚童添寒衣,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多黍shu多稌tu,亦有高稟……出自《詩經.周頌.豐年》)
……
“晁璽君通達經史,見微知著,悲天憫人,呈,欽佩不已。
不過聽聞大人所言涉佛門梵頌,恕呈鬥膽,敢問晁璽君:
可是信佛之人?”
“緝熙老弟,老哥一則癡長幾歲於汝,二則同衙共事兩載,吾今日心神不寧,胸意難噤。
不妨告知於緝熙老弟。”
晁璽背著手,仰首望天:
“吾本東山籍學童,啟蒙自縣學。
昔年,舉族傾力托請郡守使君,出具薦書!
族中遂即再沽族田百畝,籌集學資。遣吾求學於緱氏山,盧師諱植門下”
晁璽悵悵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
“奈何,盧師為朝廷征辟出仕,征戰於野,盡心於國事。吾在緱氏山,研習經傳三年。
嗬嗬,匆匆見過盧師尊顏……”
晁璽右手背負,左手伸出三根手指,
遲疑了一下,又彎下食指半截……
“兩次半——有一次盧師下到半山,吾才知悉。匆匆趕去,遙望背影偉岸”
(盧植身材很高大)
哎,這真是一個蛋蛋憂傷的故事:費了老大的勁兒,還花了很多的錢。
千裏迢迢,跑到京郊一個叫“狗屎山”的地方,進了一家不知道名字的野雞大學,夢想鍍金。
結果那個叫“盧植”的家夥不厚道,半夜跑出去當了大官。
也不解決好學生們的後續問題。
害得這晁璽同學,一次性,交了三年的天價學費、租了三年的天價房、吃了三年的高價米;
平時都靠來曆可疑的“師兄們代課”和自習——要是這些代課的家夥,大有來頭的話,晁璽同學至於當“百石吏”
……還附贈一個“比”?
京城的“高消費居不易”,連後世官二代,白居易都差點沒扛下來。
晁璽同學哪能頂得住?
在看了導師三……兩眼半、連《結業證明》都沒有拿到手,就灰溜溜的跑回來了。
教育改革,真的刻不容緩呐。
……
“吾輩習儒之士,自當敬天地遠鬼神。吾非修道禮佛之人,不過是心有所感,借用一句佛偈罷了。
倒是想起,城東腳背山佛廟裏,那位方殷沙門來。
其人脫塵,時有高妙之語,頗值閑暇之餘,與之品茗清談”
晁璽搖搖頭接著說道:
“此番催收算賦,不知幾家破落逃亡它鄉、幾家又賣兒鬻女、幾家又糶田沽地、淪至一貧如洗?
待到冬寒,哀鴻遍野矣!
“唉”
被喚作緝熙的青年,也不禁歎了一口氣:
“也不知吾之寒家、吾妻家中,可是能熬過此番賦稅、此後又何以煎熬時日……”
正說話間,但見鄉台前大道上拐出一行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