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巷尾傳滿了這樣的話。
“這動靜,跟下大詔似的。”有人笑著說。
“慎言!”天子的玩笑可開不得!他的友人善意提醒道。
雖然不是大詔,但大周人人都在議論此事了,就連茶館說書人也不忘添油加醋領著一眾百姓高呼陛下聖明。
因此天子使者還未到壽城時,顧瑜已經提前知道了這個消息。
同時,孫長青也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壽城。
“果然一來就去見了顧三娘。”蔣副將捋著胡須說道。
“沒說拜見我嗎?”章遼不可置信。這裏是章家!是他家!
“哪裏顧得上。”蔣副將笑道。
怎麼就顧不上了?章遼憤憤。
“阿瑜!”孫長青急步闖進花月院,屋子門口整理地站著七八個人,有婢女上前奉茶。
孫長青沒有接過茶水,而是半跪在顧瑜麵前,仰頭認真地打量她的形容。瘦了,也高了,也愈發有氣度了。
顧瑜扶起他:“十四叔。”
“哎!”孫長青應聲。聽她這一聲“十四叔”似乎心才放下。
顧瑜又向門外看了看,隨行的皆是普通兵丁,沒有見到彭紹。
“去屋裏說吧。”管家在一旁說道,然後示意所有人退下。
“留下伺候吧。”孫長青卻是如此說道,然後先一步走進屋子裏。
嗯?顧瑜不由地看了他一眼,跟了上去。
要離去的眾人邁開的步子也轉向了屋內。
“我收到你的信,想著就快回來了,便沒有寫回信……”孫長青頓了頓,“誰成想陛下追封了三哥不說,還加封了你,讓你進京住。”
“我聽說了。”顧瑜點點頭。
“你父親雖然被西北奸細害死,但好在陛下仁厚,你不必擔心後路無依了。”孫長青的聲音沒有什麼情緒。
顧瑜感激地點頭:“陛下聖明。”
這兩個人的對話......略顯有些客氣吧?章府的婢女們聽得疑惑。
“我回來西北還有要事,三哥死後隴右由我接管了,陛下很是信任我。”孫長青繼續毫無表情地說道,“我要先去將軍府處理公事。你先住在章都尉家裏,等使者來宣旨接你去京城即可。”
顧瑜點點頭:“好的。”
怎麼還越來越客氣了......
孫長青便準備走,但是想到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晚上要好好蓋被子,如今夜裏涼了,風很冷。也不要出去玩了,外邊不安全。”
顧瑜乖巧地應聲是。
這場麵章府的婢女們沒有見過,雖然疑惑,但想著孫長青到底是她長輩,所以她如今的乖巧也可以理解。
孫長青走後,對話自然又被報到了章遼那裏。
“留在章府?”章遼聽到婢女的彙報覺得不可思議。人都來了怎麼還把孩子丟在章家?
“是的。”婢女答道,但想起這二人適才的對話,神色不免有些怪異。
章遼自然注意到了。
“他們說什麼不該說的了嗎?”章遼有些緊張。
不該說的?除了看上去客氣得有些奇怪之外,倒是沒有說什麼特別的話。
於是婢女搖搖頭:“沒有。”
章遼放下心來:“看來沒有告我的狀......”
章遼放心了,但是有人放不了心。
花月院的婢女通風報信的去通風報信了,偷懶的去偷懶了,阿肆也跟著孫長青離開了,於是屋子裏隻剩下顧瑜三人,。
“娘子,不去問個明白嗎?”管家忍不住悄聲附耳。
“不能去,十四叔身邊不安全。”顧瑜說道。
怎麼看出來的?管家納悶。
四語也緊張得湊近,壓低了聲音:“那十四郎君會不會出什麼事?”
顧瑜沉默著想了想,然後說道:“應該不會。他能安全回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什麼事。”
“但是......”管家皺著眉,“我們還是不知道誰害了將軍啊?”
顧瑜歎了口氣:“既然十四叔不提,可見是他現在不能提。”
……
“其實娘子很聰明。”回鄯州城的馬車裏,阿肆忍不住悄聲說道。
孫長青點點頭:“我知道,但她再厲害也隻是個孩子,她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可那是京城啊……那麼多達官顯貴,哪一個好惹……阿肆腹誹。
“隻要我穩住西北,她自然安全。”
隻要他還有讓皇帝挾製的籌碼。
……
宣旨的使者已經走了一個月還沒到,換成平時,快馬加鞭十幾天就能從京城走到壽城。
顧瑜沒有嫌使者走得太慢,這幾日都老老實實在屋裏做東西。
材料都是章府的人買回來的,自那日孫長青說罷外邊不安全之後,顧瑜果然沒有再翻牆溜出去。
其實也不用溜出去,溜出去是想從街上打探消息,如今帶著消息的人回來了,卻不告知消息,可見街上的消息也一定被完善成可以被百姓聽到的樣子了。
“黑豆,枸杞,何首烏......地黃根......蜂蜜?”管家看著紙包裏被拿出來的材料,越發看不懂了,“娘子是要熬煮補湯嗎?”
兩個小姑娘在細致地分揀東西。
顧瑜搖搖頭:“不啊,是給皇後娘娘的謝禮。”
謝禮?受此晉封是該答謝,不過從未見過這樣的謝禮。
“這是還沒做好,等東西做好就好了。”顧瑜說道。
“娘子是要做什麼?”管家好奇地問。
顧瑜笑了笑,沒有停下手上分揀的活:“我想著皇後娘娘千金之尊,珠寶古玩見得數不勝數了。我們呢,也沒多少銀子,與其傾家蕩產買金銀器送過去,不如獵奇一些。”
“所以我打算製一些染發劑送給皇後娘娘。”
染發劑?那是什麼?
顧瑜看出了管家的疑問,回答道:“就是讓人白發變黑的東西。”
管家大驚:“那豈不是神藥?”
這世上哪有這種東西?娘子什麼時候學會的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難道是前幾日出門的時候被騙了?
“娘子好厲害!”四語一臉崇拜地讚歎道。
“哈哈哈!”顧瑜被四語的反應逗笑,條件反射想摸摸四語的頭,但想起手上還有藥屑,於是收回了手,解釋道:“嗯......不是藥,是塗在頭發上的,大概可以保持兩三個月......白發還會長出來的,到時候再塗一次就好了……”
聽上去挺簡單又挺麻煩的。不過管家沒有再問,老老實實在一旁打下手。
材料很快被分揀完,顧瑜三人把材料擺在院子裏晾曬,又讓章家送來了醋,將黑豆泡了起來。等晾曬完將材料搗成粉末熬煮即可,接下來就是等了。
章遼對此不感興趣,沒有多問,隻吩咐下人們顧瑜要什麼隻要沒問題就買給她,畢竟天子使者快來了,麵子功夫要做足。
章夫人很好奇。府裏的事她都想負責,但是鑒於上次在花月院鬧了笑話,臉皮薄的章夫人這些日都沒有打擾顧瑜,就像忘了她一般。如今過了這麼些日子,餘氏也被趕了出去,麟哥兒又養在她身邊,她覺得自己又行了。
“據說是給皇後娘娘的禮物,能使人白發變黑呢!”前去探聽消息的婢女說道。
白發變黑?章夫人當場就有些激動。她今年已經年近四十了,雖然沒多美貌又生於武將之家,但她也是年輕時也是愛美的。隻是歲月不饒人,無數個清晨她梳洗打扮時,看著銅鏡裏那張日益衰老的麵孔,發鬢幾根白發尤為刺眼。
隻有人老了才會有白發,她老了嗎?她還沒有生出兒子,就已經老了啊......
於是當章遼心慌慌地聞訊而來的時候,就看見章夫人和顧瑜一起坐在屋子裏,盯著一個小爐子聊天,身邊圍著一群下人。
居然沒有鬧起來嗎?章遼嚇了一跳。
見到章遼來,章夫人也止住方才的話茬,轉為向章遼打招呼。
“呀!大郎你來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章遼摸不著頭腦。
屋裏的眾人將蒲團繞著小火爐放置跪坐,火爐上是常見的陶瓷罐子,底部被燒得黑紅。一個婢女正拿著三指粗的木棍在罐子裏攪動,裏邊不知道放了些什麼,隨著攪動烘出來的味道有些香膩刺鼻。
“做染發劑呢!”章夫人笑著說道,說罷還扭頭問顧瑜:“顧娘子,是染發劑吧?”
顧瑜亦是笑著點點頭。
章夫人繼續笑著道:“說是做好之後在洗頭後塗抹在發絲上,然後用銅鬥烘半個時辰,發絲就能漆黑如墨。”
哪會有這種東西......章遼撇撇嘴。
不過,她們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章遼呆愣愣地看著滿臉笑容的兩個人。
熬煮的爐子加了兩遍柴,裏邊的漿膏愈發黏稠,章遼見沒有鬧起來早就走了,章夫人也等得不耐煩,不再跪坐,而是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顧娘子,還有多久啊?”章夫人滿臉的微笑也變成了焦急。
“快了。”顧瑜隻是這樣回答。
罐子裏的發膏已經差不多了,但是還需要放涼才能用,不過快立冬了,放涼差不多等兩三個時辰就可以了。
已經到了晚飯的時候,章夫人還沒有回去,心思有些太明顯了。不過章夫人倒是提前吩咐小廚房準備了很多菜。
看在美食的麵子上,顧瑜沒有趕人的意思。
“夫人準備了燒尾宴、金乳酥、漢宮棋、磓子、畢羅、巨勝奴、雜錦魚球粥……”婢女們一邊介紹一邊把飯菜端上矮桌。
這麼多......顧瑜咋舌。女人為了美還真是瘋狂啊......
這麼明顯的討好,也就章夫人才做的出來了。
於是顧瑜開心地享用了晚飯,章府的廚子手藝還可以,燒尾宴魚皮微焦,魚肉嫩滑;金乳酥滿口都是奶香,雖略有些發幹,但是整體不錯;漢宮棋入口綿柔;磓子滿滿的棗泥香味,因為複炸又酥又脆......
茶足飯飽,足足吃了半個時辰,一點菜底沒有剩下,章家的人也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女童可以吃這麼多東西。其間章夫人還未出嫁的女兒章七娘也來找她,話裏話外都是催促她快些回去。
章夫人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在一群人的勸說中回去了,但可以預見第二天肯定一大早就會來。
顧瑜她們倒是沒出什麼力氣,做染發劑隻需要注意原料比例,熬煮的時候也是章府的婢女在攪動,兩個小姑娘打了一套拳,又開始下棋,管家見沒有什麼事便退下了。
翌日果然一大早就被章夫人叫了起來,章府的其他幾個未出閣的小娘子也一臉興奮地跟著過來,她們雖然還小用不上這種東西,但是章夫人很上心,她們不得不也上心,於是花月院裏一群人嘰嘰喳喳很是熱鬧。
“章夫人要試嗎?”顧瑜打著哈欠問道。
要試嗎?若是昨晚沒準章夫人就答應了。但是經過一晚上的冷靜時間,章夫人有些猶豫。
畢竟顧瑜才九歲,畢竟之前從未聽聞過這種東西。不能因為她說是送給皇後娘娘的禮物就如此放心的。
顧瑜看到了章夫人的神情,不以為怪。說道:“我先去洗漱,等下如果章夫人還沒想好我就在古伯頭發上試。”
這樣啊,那就太好了!章夫人放下心來,決定先看看古伯使用後的效果。
於是四語和顧瑜眯著眼準備洗漱,婢女們這次有眼色地搶過臉盆去打水。
因為顧瑜是冬日,婢女們不得不現燒水,因此等待的時間便更長了。章夫人雖然沒有說什麼,但她又在屋子裏轉起圈來。
好容易等顧瑜洗漱完畢,婢女們又被安排燒水。
工具人古伯被抓來當小白鼠,被迫在一眾人的注視下躺下,管家覺得拘謹又異樣。
發包被顧瑜拆開,四語在一旁打下手。
先簡單地將頭發洗了洗,然後瀝幹,婢女們將罐子搬到顧瑜手邊,顧瑜拿著一個巴掌大的小木板刮了些染發膏,然後刷在管家頭發上,四語遞上梳子接過木板,顧瑜將刷完染發膏的頭發梳了梳,接下來就是一直重複,刮染發膏,梳頭,刮染發膏,梳頭……
約摸過了兩刻鍾,顧瑜用臉巾將古伯的頭發包住,說了聲可以了。
又過了兩刻鍾,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顧瑜打開臉巾,將管家的頭發衝洗了幾次,黑灰色充滿了臉盆。
淘洗三四次,終於幹淨了,婢女們給管家烘幹頭發後,管家羞澀地起身,長發如墨散開。章夫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原本許多白發的管家如今滿頭青絲,雖然發根處似乎沒有染到,但這效果已經不錯了。
其他眾人也看得呆呆。
“顧娘子……這……這就是要送給皇後娘娘的禮物嗎?”章夫人看著管家的頭發,摸了摸自己的發髻。她的頭發,應該也可以如此吧?
“是呀!”顧瑜燦爛一笑。
“那,我……我的頭發……”章夫人這時候居然扭捏起來。
“自然也可以染黑。”顧瑜依舊笑著說道,“不過,得等到皇後娘娘染完以後。”
“……”
什麼?眾人愣住,仿佛被點了穴。
“是這樣的,這是送給皇後娘娘的禮物,豈能大家隨便用呢?”顧瑜依舊笑。
章夫人看著麵前笑眯眯的小姑娘,心頭再次滑過那句話:“這是什麼孩子!”
“可,你家管家不是也用了嗎?”章府的小娘子不甘心地質問道。
是呀,你這是不是故意在氣章夫人?眾人怒目。
顧瑜收起笑嚴肅說道:“古伯是為皇後娘娘試效果,如今看來效果果然不錯,方才我也問了章夫人,要不要試,夫人自己拒絕了。”
方才?好像確實如此......不過不是在古伯頭發上試完再給夫人染嗎?
“顧三娘,你耍我呢?”章夫人反應過來,厲聲問道。
顧瑜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章夫人不要鬧了,送給皇後娘娘的物什若人人都先有,那算什麼獵奇?”
“……”
“讓她滾!讓她滾!”回到自己院子的章夫人怒罵著將杯子摔到地上。
“這話有些耳熟?”底下伺候的婢女疑惑地竊竊私語。
可不是耳熟麼,顧娘子剛來那天章都尉就是這個反應。
“你跟她置什麼氣?她又不是咱家的娘子,可不會慣著你。”章遼無奈地說。
下人們又被支去屋外,屋裏的章夫人來回踱步怒氣衝衝。
“我在那裏哄了她一日!她都沒有跟我說!她就是故意的!”章夫人尖叫道,“把她趕走!”
章遼歎了口氣:“趕她走你的染發劑還要不要了?”
“哪有染發劑!那賤婢根本就是戲耍我呢!”章夫人越想越生氣,“你不趕她!我去趕!”
章遼伸手攔住,然後說道:“昨夜染發膏晾完她就親自來送了一罐。”
“管她......咦?大郎你說什麼?”章夫人又怒轉驚,懷疑自己沒有聽清,抓住了章遼的手。
章遼見章夫人不再激動,於是慢慢說道:“其實昨夜剛做好後她就送來了一罐,但是這個要保密。”
“這有什麼可保密的。”章夫人不以為然。
但是章遼嚴肅地反抓住她的胳膊,說道:“她做這個,已經說了是給皇後娘娘的禮物,皇後娘娘還沒用,你就用了,合適嗎?”
章夫人呆住:“合......”合適二字實在說不出口。
確實不合適。
“你帶了那麼多人,她當然不能堂而皇之給你也染一次頭發。”章遼說道,想起昨晚顧瑜跟他叮囑這些話時,他聽得一背冷汗——原來險些釀成大錯。這些一肚子計謀的人真是了不得,不管年紀有多小都不容小覷。
“那她怎麼不告訴我?”如果告訴她她今日也不會在下人麵前出醜了。
“怎麼說?當著一院子的下人的麵,說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再說就算她說了,你肯聽嗎?
聽不聽的反正她當時沒說嘛......
不過聽到這話章夫人終於散了氣,又焦急地問:“大郎,那她送來的東西在哪裏?”
章都尉鬆開抓住章夫人胳膊的手,站直說道:“等京城裏皇後娘娘先用過,我自然會給你。”
章夫人欲哭無淚。
早知道早上顧瑜問的時候,她就應該答應的。等皇後娘娘用過......那又要一個月了吧......
……
“娘子,你為什麼還給她一罐呀?”四語不懂,她們和章夫人的關係並不好,可以說還交過惡呢。
“這算什麼交惡。”顧瑜笑笑,“人之常情罷了。”
“娘子真是好人。”四語不懂什麼是人之常情,她還太小,但是娘子說什麼,肯定就是什麼。
“是嗎?我也覺得我挺好的。”顧瑜摸了摸四語的頭。
其他原因當然不好跟四語說,主要是說了四語也聽不懂。
她們打擾章家這麼久,其實章家沒有義務收留他們。但是章遼一直沒有趕她走,不管是因為有所圖謀還是貪圖名聲,章家確實在不經意間保了她的安全。是喜歡章家嗎?算不上。一罐染發劑而已,在這裏可能很稀缺,但其實也隻是小玩意兒罷了。
而這種小玩意兒能籠絡一個人甚至一個章家,何樂而不為呢?
更何況,章夫人的“癲狂”也讓她有了新的想法。或許這個染發劑除了給皇後娘娘,還可以作為售賣......
當然,也得皇後娘娘用過以後才行。
隴右軍因為顧淮已死的消息再也瞞不住了,士氣低迷了很久。雖然西涼已滅,但是想到顧將軍已經死了,每個兵丁都很難過。他們是與顧將軍在西北同吃同住共同堅守幾年甚至十幾年的人。顧淮在他們心目中已經成了一種信仰,他們對顧淮的崇敬遠勝西北的百姓。
直到聖人下令追封了顧淮,又加封了顧瑜,將士們才稍感安心。雖然顧將軍不在了,但是陛下似乎是和顧將軍一樣的人。
有這樣的愛兵如子的人存在,縱使有一日會戰死,也覺得是值得的。
隴右軍的軍心穩了,沈淵的手便伸向了西北。孫長青在路上耽誤了半個月,就是這半個月,隴右軍已經被蠶食了兩成,大多人被編入右安軍,另一小部分被編入六安軍。
六安軍現任的將領也是沈淵的人。
所以沈淵到底是在西北戰役結束後占了便宜。
此消彼長,此長彼消。
看著沈淵的勢力越來越大,王充不可能不行動,今日朝堂上的事,就是因此而起的。
“張侍中今日又上朝了。”崔元小聲說道。
沈淵麵無表情:“如今我占了便宜,他們自然是要咬一口回去的。”
崔元還要說什麼,台上的太監已經高聲唱和聖人上朝,陛下既然來了,再說話就不合適了,於是崔元抱著笏板乖乖站好。
隨著皇帝落座說完客套的開場語,陸遜從百官中走出:“臣有本奏。”
沈淵和手下的官員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如今我大周地廣物博,周圍列國為敬,百姓安居商戶樂業,實乃天朝。然孟夫子有雲: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我朝有法家拂士,卻無敵國外患,如今正是需要未雨綢繆之即。”
“故而臣鬥膽請聖人著令,修築長城。”
曆朝曆代皇帝基本都修築過長城,為了防禦外患,這提議沒有什麼不對。
但是修築長城需要人力物力,沈淵身為六部尚書,自然管的是錢財和人力。
王充這是打算借著軍事的力,來消磨他啊。
沈淵看向王充,視線如刀。
王充根本不在意,怨恨是敗者的事,這次的奏請合情合理,失敗的隻可能是沈淵。
“邊防工事向來是朝中大事,如今西北戰事剛落定就修築長城,陸少府可知需要多少物力財力?”戶部侍郎薑正應對道。
修繕的事與戶部密不可分,他出來比崔元出來合理。
“邊塞穩定,百姓才可安居,百姓安居,才有我朝。”陸遜說道,“若邊塞不穩,何以穩民心?”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為君為臣說到底還是要懼怕民心,否則史書上留馬明可是要遺臭萬年的。
聖人自認明君,百官自認賢臣。
陸遜這番話更是說得義正言辭,仿佛不是為了黨爭,而是為了社稷為了大周。
薑正不慌不忙接道:“不修長城也是為了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