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在炮火的掩護下又上來了，戰士們不再躲避炮彈了，他們全神貫注的射擊，爭取每一槍都消滅一個鬼子。現在已經不是守不守陣地的問題了，大家都在為自己的生命索取最高的代價。一連已經沒有多少人了，趙立仁帶去的那一個排也傷亡過半，他們頑強的又擊退了一個中隊的日軍的進攻。趙立仁已經三處負傷，他沒有下陣地，“人在陣地在。”一團所有指戰員所發的誓言猶在耳邊。他不能走，他的弟兄們死在了這裏，烈士鮮血澆灌的土地，一寸也不能交給敵人。正在這時團長的命令來了，李治命令一營撤出前哨陣地，把鬼子放過道溝來打。趙立仁向左右鄰一看，二營、三營的連隊正在撤出警戒陣地，他現在太突出了，如果不撤，日軍將會從兩翼包抄上來，他的三十幾個弟兄就完了。“撤。”趙立仁恨恨的大吼一聲，三十幾個戰士沿著交通壕向主陣地撤去，他們的營長端著輕機槍斷後。這些人渾身都是血，沒有一個不帶傷的，待日軍發現他們撤退，趙立仁已經進入營的主陣地了。日軍這次可以越過道溝了，幾百日軍用空的彈藥箱子堆在道溝裏，他們的突擊隊踩著箱子爬上對岸發起衝鋒。原田中將見部隊占領了八路軍的前哨陣地很是高興，他命令日軍再接再厲，一舉擊破當麵共軍，奪回棗強。日軍的炮火又加強了，他們已經發現對手沒有炮兵了，不然打了這麼久怎麼會一彈不發。日本人把火炮推的很近，他們的陣地離一團陣地不到兩公裏，山炮和迫擊炮在這麼近的距離是可以精確射擊的，日軍炮兵不慌不忙的瞄準，十分從容的射擊，壓得對手抬不起頭來。步兵衝了上來，我軍被敵人的火力壓住了，眼看日軍就要突破了。突然，一連串的爆炸聲響了起來，鬼子衝進了李治的地雷陣。當日軍從德州出發的時候，李治就開始埋地雷了，抗日根據地雖然不能生產炮彈，但是自己造地雷是沒有問題的。一團在主陣地前一共埋了五百多顆反步兵地雷，道溝以北沒有埋，警戒陣地前也沒有埋，日軍已經忘了還有地雷這麼一回事了。李治一步步的讓他們放鬆警惕，不惜將三個連隊拚光。日軍果然衝勁十足，一頭紮進了雷區，地雷炸得敵人粉身碎骨。這棗強縣是老抗日根據地了，生產地雷有年頭了，這裏的地雷個頭都特別大，皮兒都特別薄，裝藥都特別多，威力都特別猛，一顆地雷的殺傷半徑有十幾米，你隻要進了這個圈子就非死即傷，日軍一個大隊就這麼完了，地雷可能還沒有踩完。原田熊吉氣得臉色鐵青，第五旅團已經傷亡了兩千多人，連棗強邊兒還沒挨上。鈴木貞次進攻新河，池上賢吉攻打冀縣也沒有得手，對方這一個旅到底有多硬，他是領教了。可是他不認輸，他還有一張王牌，那就是第二十七師團的突擊大隊，這個大隊是師團的標兵，全大隊有1500人，比一般的步兵大隊多三百人，它裝備有八門步兵炮、十二門迫擊炮、三十挺重機槍、一百二十挺輕機槍和一百支擲彈筒，部隊裏全是老兵，每個士兵都領雙餉，戰鬥力十分強悍。第二十七師團所打過的所有戰役，它都是急先鋒，每個人的手上都沾滿了中國人民的鮮血。
肖揚、李治、王強和喬會禮不用望遠鏡也能看到一千多日軍精銳挺著刺刀撲了過來，他們穿著黃呢子大衣，腳蹬翻毛皮靴，列出一道散兵線向一團壓了過來。日軍的散兵線很長，一團的陣地被他們包抄了，教導隊馬上迎了上去，肖揚正準備到前沿去，卻被鄧軍死死地抱住了。上次肖揚中槍，左雲差點兒沒槍斃鄧軍，左雲代表旅黨委宣布禁止肖揚到前沿陣地去，鄧軍負責執行這個命令。肖揚掙不脫鄧軍的雙臂，他急了吼道：“放手，敵人要全力進攻了，這個時候指揮員不能躲在後麵，丟失了陣地，我槍斃你。”鄧軍是個大塊頭，他就是不放手，二人在戰壕裏爭執，警衛連的戰士們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鄧軍說：“你就是現在槍斃我也沒關係，到時候政委來找你算賬，你總不能把政委也槍斃了吧。這是黨委交給我的任務，就是不能讓你上火線，你比黨委還大嗎？敢不服從命令。”肖揚見他把黨委搬出來了，也就沒有理說了：“好吧，你放手，我不去就是，警衛連準備戰鬥，敵人隻要突破了一團的陣地你們就上去。”鄧軍聽了這話就鬆手了，他怕肖揚反悔就寸步不離的跟著旅長，隻要肖揚有什麼動作他就上去把旅長抱住。原田熊吉真是不惜彈藥掩護他的精銳突擊，內田的兩千多人跟著突擊大隊攻擊，近四千日軍鋪天蓋地而來，氣勢洶洶。冬日的陽光照在皚皚白雪上顯得十分刺眼，日軍那邊的雪原由於沒有被炮彈炸過，看上去非常幹淨。而我軍這邊的雪地則全是黑色，火藥是黑的，血冷了也是黑的。
日軍的炮手打得很穩，很準，山炮、步兵炮、迫擊炮都規定了射界，彈幕隻在我軍陣地上來回遊動，絕不會打到自己人，日軍前鋒跟著炮彈的炸點前進，他們越過了道溝，衝過了警戒陣地，一直朝主陣地衝來。我軍陣地上沒有動靜，好像人都死絕了，日本兵興奮地奔跑著，他們不想給八路軍架設重機槍的機會，日軍有人數上的優勢，隻要他們能衝進戰壕和我軍攪在一塊，他們就贏了。
一團和教導隊的戰士們都在戰壕裏等著敵人，日軍已經很近了，他們不能待在防炮洞裏。炮彈在猛烈的爆炸，傷亡在急劇的增加，盡管戰壕是之字形的，可敵人的火力太密集了，有不少指戰員中炮犧牲，其中就有王強政委和營長徐達。戰士們的眼睛裏都快冒火了，他們都沒有露頭，每個人都給鬼子準備了三顆手雷，手雷殺傷力很大，比我軍自己的長柄手榴彈厲害多了，重機槍架不起來，現在就隻能靠它了。一團僅剩八百多人，許多人還掛了彩，教導隊在它的兩翼，還有六百多人，大家都靜靜地等待著。日軍的腳步聲動地而來，三千多人跑起來果然聲勢浩大，李治抱著一挺輕機槍引機待發，他的政委剛剛犧牲，遺體就在不遠處，他要報仇啊，陣地上的每一個活著的人都要為王強大哥和徐達報仇，仇恨已達極點，火山就要噴發了。突然間，地雷爆炸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就是信號，它說明敵人已到七十米以內了。“走。”無數人在同時呐喊，一千四百多指戰員頭也不抬就每人打出了一顆手雷，五十米的距離內，手雷炸出了一道火牆，它覆蓋了三千米的正麵，我軍陣地上所有的輕機槍手都挺身而出，一百多挺輕機槍幾乎麵對麵的掃射日軍，手雷還在打，爆炸還在持續，不到一分鍾，我軍就投了四千多顆手雷，彈雨如無數流星砸向敵人，日軍衝在最前麵的突擊大隊首當其衝，他們每人都攤上了一、兩顆手雷，四五十米的距離躲都沒法躲，持續的彈幕炸得他們四分五裂，不少人身中數十塊彈片簡直成了刺蝟，一個精銳無匹的突擊大隊眨眼之間全員玉碎了。後麵的第五旅團士兵被輕機槍打得紛紛栽倒，我軍的重機槍在手雷的掩護下終於抬出來了，“嘩嘩嘩”的掃射聲令人膽寒。對方陣地上還有這麼多人，火力還如此凶猛，第五旅團再也衝不上去了，他們怪叫一聲調頭就跑，這一跑就退到了原田熊吉身後了。中將痛心之餘怒不可遏，他拔出戰刀連砍了兩個逃兵也沒能阻止住部下逃生的欲望，現在的日軍已經不是一九三七年的日軍了，經過六年半的艱苦戰鬥，日軍已經精銳盡失了，它一下子從世界第一流的陸軍跌到了第三流，官兵普遍的畏縮不前，原田熊吉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仗是沒法再打下去了，如果共軍追擊，他的炮兵還可以扳回一城，可是對方根本不上當，他們繼續躲在堅固的既設陣地裏等著日軍來送死。
原田熊吉現在後悔了，他不應該來啃這塊硬骨頭的，方麵軍司令部並沒有下達攻擊棗強共軍的命令。他的任務是渡過黃河向信陽攻擊前進，與第十一軍打通聯係，圍殲湯恩伯的第一戰區部隊，徹底打通平漢鐵路，完成一號作戰的第一步平漢戰役。現在沒來由的損失了這麼多部隊，總軍追究起責任來他是在劫難逃的。原田也不管那兩個旅團了，他借口師團主力已到，他要迅速南下，就收拾起突擊大隊的炮兵，垂頭喪氣的回德州去了。他一走，內田、鈴木、池上跟著就撤了，他們已經跟肖揚的部隊血戰了無數次了，深知這支部隊很難打。這場強加給他們的戰鬥本來就不應該打，原田中將自以為了不起橫挑強鄰，結果損失了幾千人，弄得鐵路線的守備兵力更少了，池上賢吉和鈴木貞次沒有原田督戰，損失還小些，可憐內田銀之助傷亡過半，以後守德州就有問題了。主謀一走，大家打了一個招呼，就各自飛快的跑回老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