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馬局長辦公室，柳誌軍斟茶倒水一陣忙活，等幹完手頭的活兒，突然覺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尷尬得渾身像是長滿了刺。
姚市長品一口茶，笑著對柳誌軍說：“老柳啊，你去忙自己的吧，我也沒其他事，就是跟馬局長隨便聊聊天。”
柳誌軍應一聲，輕手輕腳退出了辦公室。
他心情突然晦暗起來，他恨自己太傻帽，傻帽到連一點察言觀色的能力都沒有了，還要一市之長下逐客令，這也太沒麵子了。
回到自己辦公室，他反複思量著姚春光市長此行的目的，他口口聲聲隻是聊聊天，其實並不然，單單從他的言行上就能看得出。
曾幾何時，私下裏都稱他為“陰三刀”，所謂的陰三刀，即是“砍上”、“砍下”、“砍幕僚”，要不然，短短幾年時間裏，他火箭一樣飛黃騰達，從一個小科員，一直升遷到了副廳級。
可今天他就有些反常了，不但言行舉止謙遜了許多，並且大有反過來討好馬方成的意思，這唱的又是哪一曲呢？
他們具體談了些啥，姚市長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柳誌軍一概不知。當然了，他也不能去刻意打聽，那是機關工作大忌。
……
下午上班後，一進門，高攀登就黑著臉迎了上來，衝著柳誌軍就發起了脾氣：“我說老柳啊，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姚市長難得來一趟，你怎麼就不跟我打一聲招呼呢？”
柳誌軍本來心情就不好，懶得理他，直接坐到了自己位子上。
“老柳，你什麼意思這是？”
柳誌軍回了一聲：“沒意思。”
“你為什麼不喊我一聲？”
“我連你去哪兒了都不知道，怎麼個喊法？”
“不是有手機嘛，你就不能撥一下。”高攀登說著，往前邁了一步。
一股很衝的酒味兒撲麵而來，柳誌軍往後縮了縮身子。
“你說呀，到底是什麼意思？別有用心是不是？”高攀登不依不饒，瞪著眼責問。
“是我不讓老柳打的！”馬局長一步闖了進來。
高攀登回頭一看，見馬局長一臉慍怒，立馬變成了笑麵虎，說：“我這不是為工作考慮嘛，萬一招待不周，領導怪罪下來，那不是給您臉上抹黑嘛，所以才……”
“所以才大呼小叫的是不是？注意點影響好不好？”
“沒……沒有啊，我跟老柳之間沒那麼多講究，深一句淺一句都不會在意的。”高攀登說完，扭頭問柳誌軍，“是不是啊？老柳。”
柳誌軍裝作沒看見，一臉冰冷。
“行了，別在那兒丟人現眼了，進屋，我有話跟你講。”馬方成說完，抬腳走進了高攀登的辦公室。
高攀登灰溜溜跟進去，隨手掩了門。
柳誌軍呆坐在原地，一動沒動，看上去一臉漠然，耳朵卻支棱了起來，屏住呼吸聽著裏麵的談話。
馬局長說：“高攀登啊，你識時務點好不好呀？”
“我……我……”
“你什麼你？你知道姚市長來找我幹嘛了？”
“不是說談工作嘛。”
“談工作，談你個頭啊，實話告訴你，他是為你而來的！”
“為了我……”聽上去高攀登驚得不輕。
“是啊，他在為你說好話，為你鋪路子，你知道不知道？可你呢，瞧瞧你的光輝形象，一身酒氣，邋裏邋遢，還動不動就對著同事吼，成何體統？”
“對不起……對不起……馬局長，以後一定注意……一定注意……下不為例，請您監督。”
馬局長清一下嗓子，接著嗬斥道：“看上去你也是個精明人，可到了關鍵時刻怎麼就犯糊塗呢？你以為有了上級領導的賞識，有了我的認可、推薦，你就能夠輕輕鬆鬆地上位了嗎？”
“不……不是……”
“還要你自身的努力，要時刻注意自身形象，我跟你交個實底，群眾評議也是重要的一個環節，組織部門也會深入了解，進行民主測驗，你如此這般能過得了關嗎？”
……
盡管一牆之隔的屋裏麵馬局長罵罵咧咧，就像訓孫子一樣的大聲嗬斥，可柳誌軍一點幸災樂禍的跡象都沒有，反之，他的內心世界再次蒙上了一層渾濁的陰影——
奶奶的！
看來這鳥人真的要被提拔重用了，連市長都出麵為他說情，這還逃得了嗎？
麻痹滴，真乃小人得誌啊！
要是他一步登天了，那自己的苦日子也就來了，看起來這個“破廟”也不是自己的久留之地啊！
這樣悲觀地想著，竟然有了一股想大哭一場的衝動。
他極力忍著、耗著，好不容易盼著下班時間到，剛想關機走人，手機卻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屏幕，見是個陌生號碼，隨手按下了接聽鍵，懶洋洋地問了一聲：“喂，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