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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回國(2 / 3)

飛機停穩,人們打開安全帶,拿好物品和背包,有序地離開。年輕男子背著雙肩包,略微有些不穩地走在人群裏,他的個子頗高,這讓他的背影顯得更加瘦削修長,室外分明是15攝氏度,還刮著風下著雨,但他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袖白襯衫,一條牛仔褲和一雙帆布板鞋。

“嘔……”經過公共盥洗室的時候,男子拐了進去,一手撐著水台,一手死摁著自己的腹部,對著水池又是一陣陣撕心裂肺地嘔吐,不過這次連酸水都沒有了,隻是毫無意義的幹嘔。幾個進出盥洗室的人有些嫌棄地看了看他,然後繞過他身邊快步離開,誰也不想招惹麻煩,他那慘白的臉色,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會死掉一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年輕男子好不容易抑製了惡心感,緩過了異常尖銳的胃痛,拖著疲倦的身體走到行李提取大廳的時候,同航班的人已經走光了,遠遠就看到他那個黑色的行李箱孤伶伶地待在地上等他。

那樣空乏蒼白的畫麵,讓他不由聯想到了自己。

他回來了,時隔兩年,學成歸來,但那個兩年前幫他挑選行李箱的人,那個笑著說會等他回來的人,那個還能給他帶來溫暖的人……已經不在了。

“溫情阿姨……”

喃喃念出那人的名字,眼眶酸澀,他以為自己哭了,可是抬起手去摸,眼底一片幹涸,沒有淚水。

哭什麼呢?當世界上隻剩下陌生人和敵人,他還要矯情地哭給誰看呢?

“小夥子,要去哪裏?”出租車一輛輛排著隊,接上不同的客人去不同的地方,和藹的中年大叔幫年輕男子放好行李箱,坐到駕駛位上係好安全帶,笑意融融地對著後視鏡問道。

“遠山公墓。”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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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在下,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年輕男子在一塊墓碑前已經站了快一個小時。

沒有傘,大雨把他從頭到腳裏裏外外淋得透濕,但他像是無知無覺般繼續那樣站著,盯著麵前的墓碑,不上前不退後,不向死者鞠躬,也沒帶什麼鮮花和紙錢。

雨勢很大,濕掉的頭發耷拉在他的臉上,看不清他那一雙眼和麵上的神情。不過簡陋的墓碑被大雨衝刷地很幹淨,照片上是個美麗的女人,帶著溫暖人心的笑容,照片下方略微有點草率地刻了死者的姓名、性別、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其他什麼都沒有,墓碑反麵是一段墓誌銘,大約說死者生前是個受盡磨難的人,希望死後可以安息。

這一輩子,她隻活了三十三年,然後孤獨地死去,據說幫她辦下葬的是社區,參加她葬禮的,大多是她的歌迷和左右鄰居,沒有親人為她念悼詞,也沒有親人幫她捧遺照和骨灰盒。人們說她已經跟老公離婚了,法律上那個男人跟她沒有半點關係,雖然道德上那個男人應該出現,但沒有;人們說她有個十歲大的女兒,一直跟她生活在一起,但事故發生後,那個小女孩不知所蹤,鄰居們報了警,結果警cha找了幾天,最終定義為失蹤;人們還說她的死其實是種解脫,一了百了,再也不用活著受罪,忍著煎熬。

“咳咳……咳……咳咳……”

悶悶的咳嗽漸漸從男子唇邊溢出,在這樣寒涼的秋季,他穿得太少,本來坐了十二個小時的飛機就差不多去了半條命,現在又莫名其妙跑來淋雨,不生病才怪。

“溫情阿姨……咳……”

“咳咳……我回來了……”

低低的輕喃,淹沒在雨聲裏,大抵很多時候身體的痛苦會讓人暫時逃開心靈的煎熬,至少他現在看起來很平靜,沒有他以為的大哭或者歇斯底裏,破敗的身體不允許,他實在沒有那樣的力氣。

毛孔張著,感受著雨水的冰冷,他知道自己在無意識地發抖,也知道抿著的嘴唇大概已經烏紫,但他不想離開,用自虐的方式懲罰自己,像是這樣他才會好過一點,舒坦一點。都說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這中間卻沒有一種苦叫做追悔莫及?時光匆匆而過,不可逆轉,因果不過一個個選擇,當初口口聲聲那一句句“我會保護你”、“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我不會讓你難過”……都成了此時嘲笑他的語句,他竟然再次讓最重要的人,走得這麼淒涼,這麼無助。

“咳咳……咳咳咳……”

咳嗽變得越來越厲害,眼前的一切開始搖晃,他渾身僵冷,高熱卻在慢慢騰升。濕掉的襯衫貼合著身體,勾勒出他寬闊的胸膛和緊致的腰身,雖然瘦削但他不是瘦骨嶙峋,溫情出事前一直堅持鍛煉的他,有著勻稱的肌理和勁瘦的體魄。不過,他的腸胃不好,那是十三歲時落下的病根,所以現在他的上腹有著肉眼可見的腫脹,那是胃痙攣的表現,但他一點也不覺得疼,隻覺得累,累得就要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