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三人來到了隊裏放舂碓的地方，唐爸踩著舂碓，思考著什麼。
相比起唐行之聽說的別人的大隊，現在他們在的這裏是最窮的，石磨都沒有，村子裏最重的資產，估計就是隔壁養著的幾頭豬。
這年月的豬是中國的黑土豬，長得比較慢，一個村一年也殺不了幾頭。殺的時候大碗裝肉，然後抓鬮分肉。大人經常讓小孩去抓鬮，要是碗裏瘦肉多肥肉少，這就算倒黴。
剛才唐行之幾個還順手喂了村裏的種豬，比起其它豬百來斤就要被殺，那種豬好幾百斤重，真的是龐然大物。
而且那豬非常懂事，唐大、唐二喂草之後，騎著它在豬圈裏溜了幾圈，儼然黑豬騎士。
看著那黑豬的眼神，唐行之就想起了一句話，貓會看不起人，狗則是會尊重人，然而隻有豬，會把人平等對待……
唐爸和唐二現在陷入了沉思，他們是想讀書的。
之前讀書難，大環境本身就艱難，而唐爺爺更是得罪了老家這一片的老師，這些老師用各種辦法整這哥倆，上學這事給他們留下了心理陰影。
但上學被整是真的，上學可以休息也是真的。不上學就得勞動，勞動強度不亞於後世下工地，半大孩子都是咬牙扛的，痛苦也沒地方說，因為誰都一樣。
唐行之經常想，要是能回到童年就好了，他隻是病多一些，但不用吃苦，也不會被人欺負。要換唐爸他們幾兄弟，那肯定是不想回到童年的。
現在大環境好了，學校重新邀請唐爺爺回去教書，但唐爺爺已經不願意了。
唐爺爺最近發現了一個賺錢的門路，那就是做酒餅賣錢。
酒餅一般叫做藥曲，是用茵陳、小辣蓼等中草藥製作成的，用來釀造米酒、黃酒、小曲白酒。
用酒曲釀造的酒，味道要強於一般流水線生產的酒。
這會兒當老師一個月也賺不到幾個錢，而唐爺爺靠著賣酒餅，一天就能賺幾塊錢，自然就不願意做老師了。
再過一陣唐爺爺甚至會釀酒、熬酒在村裏賣，會賺得更多。
不過因為附近市場很容易飽和，唐爺爺這生意最後也沒能堅持幾天。
至於土法釀酒會有甲醇……
頭道酒有70度，甲醇很高，味道很衝，不能食用。蒸餾幾次的二鍋頭大概50度，甲醇就很少了。如果取60度左右的二鍋頭裝入壇中，封於地下，經過長時間醇化，那就是著名的“窖酒”。
一般市麵上賣的農家酒，甲醇是不超標的。
如果擔心超標，可以用“溫酒”的方式剔除。甲醇的沸點是64.7度，乙醇的沸點是78.4度，慢慢加熱，蒸發掉10%左右的酒水，通常就不用擔心農家酒甲醇超標問題。
唐爺爺被請回去教書，沒心思回，除了錢之外還擔心打擊報複，畢竟仇恨不會憑空消失。
唐爸、唐二現在思考的，也是差不多原因。
唐爸踩舂碓累了，換唐二上，他則是坐到了唐行之身邊。
“行之，你也認為我該去讀書嗎？”
“現在快分田到戶了，要是你能分幾十畝地，我肯定不叫你去讀書。但你估計就能分一畝地，不讀書你吃什麼？”
老家人均耕地麵積很少。
唐行之有個朋友和他說，種甘蔗很賺錢，就是累，把他驚到了。哪怕是高手種甘蔗，一畝甘蔗地純收益不過2000，很賺錢？再一問，原來她們村家裏有十幾畝地算中等偏下。
像唐行之所在的村子，人均也就一畝地。
“我現在高考過不了的，得重讀高中。但我要是再回去讀書，肯定被整，高考過不去的。”
“又不一定是在本地上學，你就沒有什麼附近村子教書的親戚嗎？投靠他們就行。”
唐爸聞言眼睛一亮。
唐行之有一個叔公，教書很厲害，教出了很多大學生。原時空唐大、唐二就是投靠了這叔公，才有書讀。
這叔公本身很厲害，但也僅限於教書。他讀書時候的同桌才是真的強，桂地文壇三劍客之一，老家的大名人。
唐爸被唐行之提醒，心思開始活絡，連舂碓都不怎麼專心。
唐行之的確可以帶自己老爸發家致富，但唐爸隻是自己賺錢的話，那是浪費了。
原時空唐爸畢業後包分配，先到鎮子裏做城鄉改革的工作。他的同學都分配到了縣裏，隻有他去了鎮上，因為沒有背景。他很不高興，但還是認真去做事，得到了大量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