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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催眠(1)(1 / 3)

2006年9月29日,晚上19點09分。

旋轉木馬,轉到此時此刻。

葉蕭與小枝,轉到童年時光。

轉到荒村的進士第,轉到大海與墓地之間,轉到那座孤獨的老房子,轉到病毒肆虐的上海一夜……

前世就認識了嗎?木馬高低顛簸地載著他,像乘著洶湧澎湃的海浪,抱著一隻滑溜溜的美人魚。

是他的小枝。

黑夜的主題公園裏,重重森林隱藏的天堂,音樂如永不落幕的舞曲,五顏六色的燈光編織夢幻,在最詭異的一匹旋轉木馬上,騎著一對深深相擁的男女。

臉頰幾乎貼著小枝的腮邊,這樣的耳鬢廝磨並不陌生,仿佛他們早已相識多年,這溫柔美好的瞬間,不過是重複往昔的片斷。

去他的沉睡之城,去他的旅行團吧,隻願小枝永在懷中,隻願彼此永不分離。

願此刻永留。

小枝也配合著他的溫柔,側著臉靠著的他的胸膛,撫摸他額頭新近的傷疤。隻是她的臉頰冷冷的,像一大塊儲藏多年的冰。

忽然,她幽幽地歎息了一聲:

“你抱著的人是誰?”

這是自葉蕭見到她起說的第一句話,仿佛一下子擊碎了短暫的夢境,將他重新拉回到冰冷的沉睡之城。他越發側過頭來,癡癡地看著小枝的眼睛。不知是因為頭頂的光線,還是旋轉中的暈眩,刹那間視線有些模糊,竟看不清近在咫尺的美麗臉龐。

奇怪,如此簡單的問題卻難以回答,嘴角隨著木馬而顫抖,葉蕭感到腦子裏閃過一道白光,幾乎撕碎了他的身體。

不,他居然看不清抱著的人是誰!

小枝失望地搖了搖頭,冷冷地說:“你以為你抱著的人是雪兒嗎?”

“雪兒?”

這兩個字再度蒙住了葉蕭的眼睛,隻剩下一條黑暗隧道,他騎著馬在隧道裏飛奔,直到最深處射出白色的光,籠罩著一個美麗的影子。

葉蕭終於看清了她的臉,她的名字叫雪兒。

他的雪兒。

曾經不可磨滅的愛,曾經無法撫平的痛,曾經不能愈合的傷,曾經難以幹涸的淚。

他騎著白馬來到雪兒跟前,她依然栩栩如生麵對微笑。他伸手將雪兒拉上馬兒,讓她坐在自己的身前,雙臂環抱她在懷裏,深深地吻她。

然而,當他重新睜開眼睛,卻發現雪兒已經不見,卻是另一張陌生的麵孔。

她是小枝。

不,他的雪兒已經永遠不能回來了。

剛才的一切都是錯覺,完美的世界已然崩潰,包括擁抱在自己懷中的小枝。難以抑製的悲戚湧上心頭,葉蕭仰天看著頂棚,任由燈光刺激著瞳孔,就讓木馬帶著自己旋轉到地獄去吧!

突然,心底打出一個大大的問號,立即盯著馬背上的小枝:“你怎麼會知道雪兒的?”

“我什麼都知道。”

她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幾縷發絲飄到葉蕭的臉上,他搖搖頭說:“不,不可能的,你不會知道雪兒。”

“你還想念她嗎?”

這還用得著回答嗎?剛才在木馬上緊緊摟著她時,就是對雪兒思念的錯覺,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身邊,兩個人共同騎上旋轉木馬,奔向那片永無煩惱的草原。

但葉蕭強忍著悲傷,用男人堅硬的口氣說:“想念——又有何用?她早已經死去多年,在雲南西雙版納的邊境,離這裏不遠的一個地方。”

“也許,她還會回來?”

“是幽靈嗎?”葉蕭苦笑了一下,“對不起,我不相信這些。”

說罷他跳下了旋轉木馬,但依舊站在大轉盤上,有力的手抓住小枝的腰,沉著地說:“下來吧!”

小枝倒是沒有反抗,乖乖地由他攙扶下了木馬。葉蕭拉著她走到地麵,木馬仍然在奔騰著,隻是已沒有了騎手。

“跟我回大本營吧,答應我不要再逃走了!”

他緊緊抓著小枝的手,不容她有反抗的機會,而她也低頭輕聲說:“可是,他們不會放過我的。”

“什麼意思?”

“你的旅行團同伴們,他們不會相信我的話,也不會容忍我的存在,我是他們心中的女妖。”

小枝的這番語氣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完全不像剛才那咄咄逼人的話語,葉蕭卻挺起胸膛說:“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不會讓任何人傷到你一根毫毛!”

“真的嗎?”

“我葉蕭從不食言。”

“你發誓嗎?”

這句話又像個小女孩了,葉蕭無奈地笑了一下,便仰頭看著月亮說:“我對天上的明月發誓,葉蕭必將保護小枝,不會讓她受一點點的傷。”

“真是個好男人!”也許她想到了張鎬哲那首《好男人》的歌詞,畢竟是二十歲的女孩,用撒嬌的口氣說,“還要一生一世哦!”

“好的,一生一世,我都不會讓你受傷!”

葉蕭盯著她的眼睛,鄭重其實地說出了誓言,完全沒想到這句話的後果將是什麼!

“謝謝。”

女孩微笑了一下,竟帶著幾分羞澀。

接著他抓著小枝的手,打起手電穿過樹叢,離開黑夜的主題公園,向沉睡之城的另一端走去。

旋轉木馬,依然在地獄與天堂間轉個不停。

夜晚,七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