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去省城的火車上,車廂搖搖晃晃,鍾躍民想起了那年隨父親鍾山嶽到北京的路途,車廂也是如這般擁擠,隻是此時身邊已經沒有了父親。
到陝北這段時間,鍾躍民和鍾山嶽之間通信反而多了一些,父子二人反而有更多的話題可以溝通。
鍾躍民會在信裏請教如何應對各種困難、應付不同的人,鍾山嶽也會提到政策的鬆動,隔離審查環境的好轉。
兩個人互相更加坦誠,之間的關係像是同誌多過父子。
鍾躍民隨著車廂的搖搖晃晃,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這段時間的折騰,總算沒有白費,至少在現在規則裏讓社員們都能吃上飽飯,而不是永遠準備去討飯,等待政府救濟。
讓大家看到可能性,看到希望,這才是重要的,否則所有人都覺得集體主義大鍋飯,幹多幹少都一樣,收成少是正常的,吃不飽飯是正常的,去討飯是正常的,那就真完蛋了。
鍾躍民一直在試探,他想過開辦作坊工廠,但是現有的係統規則之下,掙錢是不被允許的。
國營企業都不是以營利為目的,而是控製經濟命脈,調控國際經濟秩序。更不要提隊辦企業、社辦企業了,鍾躍民隻看到“此路不通”,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橫在麵前。
迄今為止,鍾躍民掙到的第一筆錢,還是倒騰水泥的灰色收入,想要光明正大地掙錢真是無比困難。
想不通,鍾躍民也就不再多想,幹脆閉目養神,這輛車五十公裏的時速,到省城需要一整的時間。
鍾躍民輕車熟路地找到羅錦蘭的辦公室,“羅老師,您這麼急著把我叫過來,到底是有什麼好事兒啊?”
“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意思啊?”羅錦蘭高興地把他讓進屋,嗔怒道:“要是沒事兒,你都不來看我,是吧?”
鍾躍民直呼冤枉,他忙得腳不點地,真沒有時間。
羅錦蘭道:“知道你們忙著秋收,可你怎麼那麼長時間,連一封信都沒有?”
“哦哦,實在是太忙了,你也知道我們隊上一百口人,吃喝拉撒都要人管著。”
“信你了才有鬼,你不是讓鄭桐做副隊長了嗎?”羅錦蘭不想放過鍾躍民。
“全隊百來號人,吃喝拉撒都要管,我和鄭桐兩個都忙不過來。”鍾躍民指著自己的臉,“身上皮都曬脫了幾層。”
羅錦蘭湊近了打量了一下,“嗯,確實曬傷了,也黑了不少。那我就暫時放過你吧。”
“嘿嘿,羅老師,您找我來肯定有什麼好事兒,趕緊和我吧。”
“你猜到了?”看著鍾躍民狡黠的眼神,羅錦蘭總覺得他像個狐狸。
鍾躍民道:“從我進門你就眼裏含著笑,肯定是好事兒。”
“真有這麼明顯?”羅錦蘭摸摸自己的臉,懷疑道。
“就差寫在臉上,‘我今很高興’這幾個字了!”鍾躍民笑道。
羅錦蘭怒道:“有你這麼消遣自己老師的嗎?要不要我給你在臉上寫上這幾個字?”
“羅老師,我錯了,我真錯了,我立刻馬上消失,讓您眼不見心不煩。”鍾躍民著屁股離開凳子,作勢要走。
“站住,被你一打岔,正事兒還沒呢,你往哪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