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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日出東方(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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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秦王駕臨榮華殿。

其時,紅彤彤的斜陽懸掛西天,霞光萬重,雲錦綿延。

殿後庭苑漸起微風,天與地卻仍是熱烘烘的,身上穿得單薄,亦汗流浹背。

我與皓兒坐在廊下閉目歇息,淩亂的腳步聲從空曠的大殿傳來,皓兒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旋即起身去瞧瞧究竟是誰來訪。

“兒臣拜見父王。”皓兒的聲音驚喜無比。

“皓兒快快起身,你母親呢?”果然是秦王。

“母親在後邊,兒臣帶您去。”

我起身,整好衫裙,就在秦王與皓兒行過來之際,斂衽行禮,“寐兮叩見王上。”

秦王快步走過來扶起我,笑道:“無須多禮。”

皓兒欣然的微笑不自覺地逸出唇角,“父王,榮華殿悶熱,您多多擔待。”

秦王頭也不回地吩咐身後的侍臣李也,“還不快去抬冰鑒過來?”

李也應諾,轉身吩咐後麵的侍從去日月殿抬冰鑒。

皓兒識趣道:“父王,母親,兒臣先行告退。”

秦王笑望著皓兒,“去吧,明兒你到奏疏房來。”

皓兒應了,含笑退下。李也自然也知情識趣地屏退所有侍從,隻留下秦王與我。

“王上尚未痊愈,怎地出來走動了?”我輕聲怪責道,微含嗔怪,不掩關懷。

“寐兮,若非你,寡人也不能好得這麼快。”他握著我的手,掌心的汗黏在我手背上,黏糊糊的讓人不舒服,“寡人應當好好賞你。”

“王上無礙,寐兮便安心了,從未想過賞賜。”我輕輕地抽出手。

“寐兮,寡人知道你心中有怨有氣。”秦王歎了一聲,“王後與露初夫人咄咄逼人,說那些流言飛語有損君威,蒙將軍等諸臣也說你……寡人不得不對你有所冷落,待那些謠言有所平息再來看你。”

我的心中不可抑製地笑起來,明明自己錯了,卻總是擺出擋箭牌,說自己多麼無奈、多麼迫不得已,絲毫不覺得自己錯了。不可否認,秦王是治國有方、守業有道的明君,有識人之明、容人之量,於國政兢兢業業,於大業殫精竭慮,於朝務明斷果決,於妻妾卻是多情心軟,於家事優柔寡斷,因此,他極易受到旁人的蠱惑,耳根子尤其軟。

因此,我與皓兒被貶冷宮,皓兒甚至差點兒賠上性命。

我清婉一笑,“寐兮從未怨過王上,隻怨自己命苦。”

他誠摯道:“寡人知道你受委屈了,當初你孤兒寡母遠去吳國,為我秦犧牲那麼多,寡人不是那種心胸不闊、拘泥迂腐之人,從今往後,寡人不會虧待你與皓兒。”

“寐兮謝過王上。”我抿唇微笑,“王上是否認定我在吳國受了百般折磨與淩辱?”

“此言何意?”秦王不明白為什麼我有此一問。

“王上,冰鑒已到。”李也邁步上前恭聲稟報。

“抬到寢殿。”秦王揚聲吩咐,攜著我走向寢殿。

侍從果然賣力,榮華殿距日月殿不近,他們竟然如此迅速地搬來冰鑒。

將冰鑒放在床榻前,李也與侍從退出寢殿。

冰鑒裏的冰塊一點一滴地消融,悶熱的寢殿有了些許涼意,舒服宜人。

秦王拉著我坐下來,急切地問:“寐兮,適才你所說的,究竟是何意思?”

眸光楚楚,我緩緩道:“在吳十二年,寐兮一直守身如玉,清清白白。”

聞言,秦王大為震驚,“寡人聽聞吳王與吳文侯……”

“寐兮知道,全天下人都說吳國質子府的寐姬是媚骨生香的豔姬,說寐兮是蕩婦,可是沒有人比寐兮更清楚自己。”我冷冷眨眸,靜靜地問,“王上寧願相信旁人,也不信寐兮?”

“不是不信你,而是……”

“寐兮手無縛雞之力,吳王與吳文侯用強,寐兮自然無法反抗。”

“咳,是寡人送你到吳國為質的,一切都是寡人……”

“王上無須自責,當年之事,王上也是迫不得已。”

“你明白便好。”聽我這麼說,秦王點點頭,似是很安慰,“當年,蒙將軍必定不會讓蛟兒去吳國為質,露初夫人極力拉攏丞相,丞相便提議讓你帶著腹中孩兒前往吳國,咳,當年若非諸臣附和蒙將軍與丞相之議,寡人也不會送你去吳國。”

雖說秦王受諸臣掣肘,我亦很清楚,若非他點頭,諸臣也不敢強逼秦王,一個巴掌始終是拍不響的。

我笑道:“王上,寐兮與皓兒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隻要王上待皓兒好,寐兮便別無所求。”

秦王轉眼笑道:“好,寡人必定全力栽培皓兒。”

“王上知道,寐兮師從春秋老人,醫術不精,卻懂得施針。”我緩緩起身,手指輕壓他頭顱上的一處穴位,“隻要在這裏刺下一枚銀針,便會昏睡一個時辰,做一個香豔綺麗的美夢。”

“是何美夢?”秦王的臉上漫上驚疑。

“假如寐兮在此處刺下一針,王上便會立即昏睡過去,在夢中與寐兮相會,行夫妻之禮。”

“竟有如此詭異之事?”秦王驚異道,不太相信我所說的。

“在吳國十二年,寐兮每時每刻都藏著銀針,每當吳王與吳文侯企圖淩辱寐兮,寐兮便出其不意地刺入一針,以保清白之身。”我柔聲道,坐下來。

“當真?”秦王萬分驚異,“一針下去,真會夢見你?”

“若是不信,王上大可一試。”我淡笑,手指扣上一枚銀針,“王上放心,一針下去,絕不會傷及性命,也不會傷及身子。”

思慮片刻,秦王道:“好,寡人信你的醫術。”

眉梢含笑,雙眸如漾,一手撫上他的臉頰,慢慢地靠近他的唇,唇角的笑意愈發媚人。秦王受不住我如此誘惑,眸光一暗,猛地抱住我,欲吻上我的唇。

就在此刻,我右臂高抬,猛地一刺,銀針刺入他的頭顱。

全身一僵,他緩緩閉眼,軟倒在床。

我扶正他的身子,脫下鞋襪,然後出了寢殿,示意李也過來。

“王上困乏,在此歇息一個時辰。王上讓你在此恭候,我去看看皓兒。”我溫和道,以一種柔和的、居高臨下的目光吩咐他,“王上醒來之時,時辰不早,你傳令下去,備一些清爽利口的小菜以作王上晚食。”

“謝夫人提點,王上一醒,小的便差人稟報夫人。”李也笑眯眯道。

我略一點頭,往殿外走去。皓兒正在庭苑練劍,那劍勢有若高山上的冰雪消融、雪水奔流,那劍光一如寒冬稀薄的陽光照在冰麵上、反射出逼人的銀芒。

我靜靜地站著,唇角噙著幾不可見的笑。

一個時辰後,秦王醒來,便會問李也他睡了多久,如此,秦王便會相信我在吳國為他守身如玉十二年。

果然,當侍從說秦王醒來,我回到寢殿,但見秦王一臉的迷茫困惑與不可思議。

秦王再問李也是否睡了一個時辰,李也做了肯定的回答,秦王終於相信我的說辭。

李也與侍從退下,秦王略略皺眉,“寐兮,那個美夢很真實,若非李也說他在這裏恭候了一個時辰,寡人怎麼也不信那隻是做夢。”

我莞爾笑道:“寐兮不敢欺瞞王上。”

這晚,秦王在榮華殿與我們一同用膳,雖然隻是尋常的菜式,秦王卻是談笑風生、欣悅開懷。

翌日,秦王遣儀仗接我與皓兒回日照殿,風光無限。

采蘩、采薇、采蘋和采菁四名侍女,不是蒙王後的眼線,就是露初夫人、雲伊夫人的人,絕不能再留在日照殿。我與秦王說這四人笨手笨腳的,做事不夠麻利,想再找幾位看得順眼的侍女,秦王自然同意。我遣四人到雜役所當差,再從雜役所中挑了四名侍女到日照殿,分別是姽嫿、桃夭、綠衣與重南。

這四人樣貌尋常,卻頗為機靈,品性尚可,隻是還需時日調教。皓兒需要一位忠誠可靠的貼身侍女,因為我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每日為他沐浴更衣,我隻能假手他人。這個“他人”,必須知根知底、永遠不會泄露皓兒的秘密。

數日來一直在物色一個可靠之人,不過也急不得,現下隻能自己辛苦一點,並且告誡皓兒務必謹慎行事,沐浴更衣時莫讓他人進來。

這日,姽嫿說有一位小姐妹想進日照殿伺候,我想著見見也無妨,便讓那人進來。

姽嫿的小姐妹徐徐走來,身穿粗布衫裙,恭敬垂首,謹慎得異乎尋常。

“小的拜見夫人。”此人跪地行禮,聲音不似尋常侍女嬌柔,較為明朗,中氣頗足。

“你叫什麼?”我心中一動,這聲音似在何處聽過。

“還請夫人賜名。”

“抬起頭來。”

跪在地上的女子緩緩抬頭,我心尖一跳——眼前這張臉,分明是舊識。

清秀的臉龐雜糅著女子的俏麗與男子的清朗,眼眸純淨,唇紅齒白。她直愣愣地望著我,眉梢處似有笑意。

我回神,揮退殿中所有宮人,行至她麵前,“是你!”

她抿唇微笑,“夫人沒想到我會在秦王宮中吧。”

“為什麼來這裏?”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趙慕派她來的。

“公子派我來的。”果然如此。

“監視我?”我想不出還有其他原因。

“不是,是協助夫人。”千夙坦誠道,對答如流。

我盯住她,不悅道:“協助我什麼?”

千夙不懼我麵上的冷意,笑意盈盈,“任何事。”

相處那麼久,我竟然沒瞧出千夙也是女扮男裝,她的喬裝與偽裝可真厲害。

趙慕知道我回秦,為了掌握我的一舉一動,於是派千夙到秦王宮監視我,以便更清楚地知道我在秦王宮發生了什麼事,是這樣的嗎?

千夙道:“夫人無須擔心,我不會將夫人的事一五一十地稟報王上。”

他所說的王上,便是趙慕。公子慕,再不是翩翩公子,而是一國之君。

猶豫片刻,我問:“他還好嗎?”

一問出口,心口一痛,我才知道,回秦的這段日子裏沒有時常想起趙慕,並非我淡忘了,而是我刻意地不去想他,刻意地將心填充得滿滿的,沒有多餘的空隙留給他。可是,一旦觸及,便是徹骨驚心的痛。

千夙逡巡著我的麵色,道:“王上很好,夫人無須掛懷。”靜了須臾,她又道,“夫人,事已至此,就該往前看,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再也無法回頭了。”

是啊,多想又有何益?我對無情說過,再也不會將趙慕放在心上,那麼,趙慕的一舉一動,我無須掛懷,也與我無關。

我一笑,“千夙,我不知你究竟為何混進宮裏,但我信你。我將皓兒交給你,你負責皓兒的飲食起居,但是皓兒的任何事,你千萬不可對外人道。還有,皓兒若發生何事,我唯你是問。”

千夙道:“謝夫人信任,千夙必定不負夫人所托。”

尋劍途中,皓兒與千夙相處不錯,由她照料皓兒的日常起居,我也就放心了。

連日來,皓兒都在秦王的奏疏房,學習治國之道、強國之策。然而,如此下去,朝中諸臣終究會有微詞。我與秦王道,請公孫玄教導皓兒學業。秦王欣然同意,畢竟他整日忙於國政,哪有過多時間教導皓兒?況且公孫玄學識淵博,見識廣泛,可謂學富五車,由他教導,皓兒必定大有長進。

不過,皓兒活潑好動,尤喜練劍,公孫玄傳授時,一講就是一個時辰不停歇,皓兒坐不住,便跟我抱怨公孫玄的講解枯燥乏味,太沒勁了。我責罵了皓兒,要他長進一點兒,也與公孫玄說,傳授學業時可以適當地歇息片刻,或者講得通俗易懂一點兒,也可以采取較為靈活的方式傳授。

我在山上學醫時,師父抽空教我行軍布陣、調兵遣將的要略。我閱過經卷後,便在地上擺陣,與師父兩軍對壘,殊死較量。雖是虛假沙場,卻也得益良多,既簡單明了又記憶深刻。

我將這法子告知公孫玄,他說此種形式應該可行。

之後,公孫玄每講解半個時辰就停歇片刻,還采取一些變通之法,動靜結合,張弛有度。

這日早間,我在花苑裏散步,竟與露初夫人狹路相逢。

她身穿一襲薄絲綠裙,裙裾隨著步子的行進而迤邐如水,飄逸而清涼。

兩相照麵,我不欲開口,也不想停住腳步。

錯身而過,她卻折身行來,站在我前麵,“妹妹,可以說兩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