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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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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成本來就陰著的心,更是陰霾橫生了。喬若瑄前腳剛走,瀚林書記後腳便跟去,這不明擺著,是給他普天成難受麼?想想前些天喬若瑄那副溫順樣,普天成忽然覺得,自己受了騙。喬若瑄是裝的,目的就是讓他有負疚感,然後去找瀚林書記為她奔波。

這女人!

整個下午,普天成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什麼事也不想做,做不進去,腦子裏反反複複出現的,就兩張麵孔。這兩張麵孔曾是那麼親切,現在,卻變得猙獰,變得可怕。秘書進來過好幾次,見他癡癡地站在窗前,也不敢打擾,悄無聲息出去了。桌頭上的電話響起,手機也在一次次叫響,普天成懶得接。他還從沒有這樣六神無主過,以前不論怎樣,心裏總是有信心的,也有高昂的鬥誌在激勵他。但是這一次,他像是被什麼東西擊垮了,再也打不起精神。

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會被他們兩個人攪亂,不應該的啊。普天成想把兩張麵孔趕出去,再也不要騷擾他,欺負他,可就是趕不出去。後來,他腦子裏突然冒出另一張麵孔,清新,嫵媚,而又含情脈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魅力。他奔過去,拿起桌上的手機,果然就從未接電話裏看到秋燕妮的號碼。

普天成忽然變得興奮,這也是從沒有過的,他馬上回撥過去,電話裏很快傳來秋燕妮細軟的聲音:“秘書長嗎,一直打你電話,就是沒人接。”

普天成氣喘籲籲說:“剛才在開會,不方便接。”

“是這樣啊,我還以為哪裏開罪了秘書長呢,嚇得我做啥也沒心情。”

“怎麼會呢,真是開會,一件急事兒,商量完了。”

秋燕妮在那邊長出一口氣,可以想見,她是真的多想了。隨著這聲喘息,普天成的心也安穩下來,沒剛才那麼跳得快了。“找我有事?”他問秋燕妮。秋燕妮說:“也沒啥急事,時間久了,有點想秘書長,想跟秘書長一塊坐坐。”

一個想字,又讓普天成心一陣亂跳,臉也發燒,感覺身體有了變化。他抑製住內心那份愉悅,聲音盡量放到平常的節奏上,說:“好啊,今天晚上正好沒安排,說吧,啥地方?”

秋燕妮想了想道:“還是老地方吧,老地方有意思。”

秋燕妮如此曖昧的口氣,越發讓普天成心轅意馬,他都有點等不到見麵那一刻了。放下電話,又意識到這事有些荒唐,他強迫自己冷靜,一遍遍在心裏問,我這樣做,到底合適不,會不會?

沒有什麼不合適的,他們都做得出來,我又何苦?普天成這樣安慰著自己,從裏麵鎖上門,打開櫃子,幾隻漂亮的時裝袋出現在自己眼前。秋燕妮真是一個心細的女人,上次跟普天成約會,發現了普天成在著裝上的尷尬,便悄悄從香港帶來幾套男裝,借著給宋瀚林彙報工作的機會,交到了普天成手裏。普天成當時很激動,這麼多年,還沒哪個女人為他專門選過衣服,包括妻子喬若瑄。他穿的,要麼是秘書替他買,要麼,就是公務活動中送的。普天成帶著一份奢侈的心情將衣服藏進了櫃子裏,後來有幾次,他想穿,但都覺穿這樣的衣服太紮眼,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人的身份有時候也是累贅,它讓人做什麼都放不開,必須收斂。普天成有時也羨慕那些沒有身份的人,他們過得多自由多快活,做什麼事都不會考慮影響。他們這些人就不同,事情還沒做,就得在腦子裏著實掂量一番,這事到底做得不,合不合自己的身份?普天成有個高中同學,那家夥長得一表人才,1米85的個子,大塊頭,頭發還是自然卷,高中時就迷倒不少女生。長得漂亮的人一般不好好念書,女生如此,男生也如此。那家夥高二時就退學了,原因是他把班上最傲的女生整大了肚子,那女生的老爸在地方工作,級別跟普天成的父親差不多。這事當時鬧得很大,有人說那家夥可能得坐牢,同學們也都替他擔心。可是後來居然風平浪靜,什麼事也沒發生。原來是那女生跟她老爸示威,膽敢跟她男朋友過去,她就死給一家人看。普天成再見到這家夥時,已是十年後。有次他到省城出差,自己的車壞了,隻能打的,誰知正巧就給坐在了同學的車上。當年的同班同學,一個成了市委副書記,一個卻跑起了出租,人生的落差,讓普天成很不自在。那家夥卻無所謂,興高采烈跟普天成講同學中間的事,普天成原以為,他娶了那位高官的女兒,哪知他呸一聲:“娶她,我腦子又沒進水,幹嘛要娶她,想讓我一輩子做奴隸啊?”後來普天成才得知,那家夥娶了一位比他小八歲的女人,結婚時老婆還不滿十八歲。

“人嘛,活得就是這痛快勁,痛快勁要是沒了,還活個啥?”

普天成還替人家惋惜呢,再怎麼著,活到開出租這份上,也不是件痛快事。那家夥反倒轉過來勸普天成:“想開點吧,人生苦短,該樂活抓緊樂活。你可能以為我現在很自卑,那是你的想法,告訴你,十多年前我咋樣,現在還咋樣。掙了錢就找自己順眼的女人,掙不到錢就讓看著我順眼的女人養我,甭以為你是副書記,活人,怕你沒我快活。”

那是普天成這生中聽過的最生動的一趟課,很長時間,同學那張臉都晃在他眼前,特別是他想做什麼而又顧忌到身份不敢做時,那張臉就成了讓他自慚形穢的一麵鏡子。

下班後,普天成支開了司機,打車來到香港龍。秋燕妮早早就等在了那裏,看見普天成,眼睛一亮,由衷地說:“從沒見過秘書長這麼精神,太帥了。”普天成臉微微一紅,多少有些不自在。秋燕妮笑說:“人是衣馬是鞍,原來還以為,這話隻是衝那些沒地位沒身份的人說的,想不到這話是真理,放誰身上也是真理。秘書長這麼一打扮,的確就不像了。”

“怎麼個不像?”普天成看住秋燕妮,在他眼裏,今天的秋燕妮也格外漂亮,不,不隻是漂亮,是別有一番味道。

“還用我說嘛,照照鏡子不就知道了?”秋燕妮笑眯眯的,一雙眼睛傳出一股神來。普天成似乎被那眼神燙著了,慌忙躲開。

兩人坐下後,秋燕妮說:“你今天不像個領導,倒像……”

“像什麼?”普天成一邊欣賞著秋燕妮,一邊問。

“你出來偷情的紳士。”

一句話,兩個人的臉就都紅了。不是那種自然的紅,也不是澀紅,而是太陽映在楓樹上的那種紅。普天成咳嗽一聲,借以掩蓋自己。秋燕妮卻是落落大方,一張嘴繼續挑逗著普天成。

飯吃得相當愉快。愉快有時候就是一種心境,普天成向來在秋燕妮麵前縮手縮腳,保持著正人君子的做派,今天他把這做派全拋開了,真就像跟情人幽會一樣。秋燕妮被他的情緒感染,身上每一個細胞都活躍起來。她本來就誘惑力十足,再讓普天成這麼一激勵,簡直就成了一團欲望的火,好幾次,普天成都差點把握不住,險些就……

關鍵時刻,瀚林書記的影子又跳出來,這一次,他的臉是冷著的,煞氣騰騰。普天成身上的火瞬間熄滅,心也跟著冷下去。糟糕!他恨恨說了一聲。聲音太高,嚇著了秋燕妮。秋燕妮問:“怎麼了?”普天成恨恨一甩頭,做出一個努力驅趕的動作,可是無濟於事,那個影子已牢牢藏在他心靈的某個深暗處,關鍵時刻便跳出來嚇他。普天成知道,這輩子,他都無法擺脫了。

一個很有可能纏纏綿綿發展下去的故事,就這麼被打斷,真是有點殘忍。兩人分手的時候,普天成清晰地看見,秋燕妮眼裏閃著一種晶瑩,那是從心裏流出的,就像一支正在燦然開放的花被突然折斷,又像一隻發情的羔羊被殘忍地閹割。總之,那東西跟他的無能有關,這一刻,他看到了血。

普天成心情敗壞地走在大街上,海州的夜晚燈光迷離,霓虹閃爍,紅男綠女們將過剩的愛情與欲望渲泄在街上,裝修豪華的夜店像化著濃妝的妓女,正張開血盆大口,把急於發泄的人們吞食下去。普天成像一個溺水者,覺得活不過這個夜晚,他必須不停地奔走,才能讓自己已經迷亂了的靈魂重新回到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