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那天我和蒼崎同學約定好了——)
五年前的一切仍然曆曆在目,黑子不會忘記那天送霜月回家的自己看到的所有事情。也不會忘記霜月的“家人”是怎樣對待她的。
霜月的親生父親、也就是茶道流派蒼崎流的現任當主,那個男人一次都沒有正視過他的骨肉。把霜月當作透明人來看待的他對待後妻所生的十歲的兒子也同樣不假辭色。
從黑子那裏聽說霜月患病的那個男人以冷漠的眼光掃過坐在黑子身旁不敢抬頭的霜月,接著起身從一旁的書櫃裏拿出一張黑卡扔到了霜月的麵前。
啪嗒——
卡片的圓角撞在了霜月的膝蓋上。居高臨下的男人轉身就走。
“這樣就夠了吧?”
沒有詢問霜月的病情以及霜月現在的身體狀況。更沒有詢問霜月需要哪些治療,治療需要多長的時間,治療時有沒有特別需要注意的是想。霜月的父親根本就沒有把女兒生病的這件事放在眼裏。打從心底認為霜月隻是找了一個需要大量消費金錢的惡劣借口,那個男人完全不屑於了解自己的女兒,也不關心自己女兒的死活。
這讓鮮少會對人發脾氣的黑子出離憤怒。
“請等一下——”
“是的。”
用力地抓緊黑子製服的衣角,霜月阻止了站起身來的黑子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非常地感謝您的慷慨。”
畢恭畢敬的朝著那個因為黑子沒說完的話而不悅地瞪視著黑子的男人彎下腰。雙手緊貼地麵,霜月彎腰向著製造出自己、隻有生理上算是自己父親的男人鞠躬。
“父親。”
以冰冷的視線掃過霜月和霜月身旁的黑子,男人一言不發地離開。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牆的另一邊,慢慢起身的霜月才開始漸漸顫抖起來。
“……”
眼淚碎落,在榻榻米上暈染出一個很快就消失掉了的濕痕。霜月安靜又粗魯地用手背擦掉湧出眼眶的眼淚。
在繼母數落霜月突然跑回東京本家、還帶了男生回來的時候霜月保持著禮貌性的微笑。被年幼的弟弟當著黑子的麵用奇差無比的口氣使喚的時候霜月也沒有生氣。一直到被親生父親這麼對待,霜月才終於表現出了一小部分被她深藏在心底深處的感情。
“對不起。把黑子君卷了進來。讓黑子君看到我丟臉的一麵不說,還讓黑子君留下了不好的回憶。”
強自振作,勉強自己打起精神的霜月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微笑的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看在黑子的眼裏除了令人憐惜之外就隻有令人痛心。
(是嗎?)
(這就是蒼崎同學不希望我送她回家的原因。)
黑子恍然明白數年前扭傷了腳的霜月為什麼會婉拒自己送她回家。
(蒼崎同學不希望我看到她有這樣的家庭。也不希望我被卷入這樣的家庭紛爭中。)
十七歲的夏天,黑子仿佛在一夜之間長大。
年少的青澀與無法控製的衝動全部被殘酷的現實殘忍地捏得粉碎。大概是受霜月的影響,黑子真正地學會了隱藏起自己的真心。
黑子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算是“單純”。因為黑子隱藏真心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要去欺騙他人或是利用他人。黑子之所以將自己的情緒都藏在心底隻是因為黑子不希望自己的言行傷害到霜月。
——作為霜月唯一能夠依靠的人,黑子隻要有時間就會陪在霜月霜月的身邊。然而,這樣的黑子卻是霜月單戀對象單戀著的人。某種意義上來說,黑子是霜月的情敵。盡管黑子被黃瀨喜歡著這件事情並不是黑子本人的意誌決定的。黑子本人也無法改變黃瀨單戀著自己的事實。
不想被人代替自己在霜月心中的位置黑子一直渴望著代替那個占據在霜月心中的人,成為霜月生活的理由。黑子希望自己能成為霜月人生的支柱。
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想法的黑子對趁虛而入的自己感到了鄙夷。
(我隻是裝出一副好人的樣子,想讓隻能依靠我的蒼崎同學依賴我。)
用霜月隻能依靠自己的這件事來交換和霜月在一起的時光,黑子覺得自己就是個捏住了他人把柄、進而在無形中脅迫著他人、讓他人按照自己的意願來行動的卑鄙家夥。
(但是就算是這樣,)
黑子想不到自己還能用其他的什麼理由留在霜月的身邊,支撐起她那柔弱的身軀。
(我也還是——)
作者有話要說:抓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