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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午初(4)(1 / 3)

不管射中與否,張小敬縱身入洞,前方黑暗中腳步聲急促遠去。可見那兩箭即使射中了對手,也不是致命傷。張小敬端著弩機,邊走邊上弦,緊追不舍。可隻追出去十幾步,他突然覺得腳心微微發痛,急忙抬腿,然後俯身一摸,才發現原來地麵竟撒著一串鐵蒺藜。倘若他追得稍微急了點,就會被刺穿腳背。這麼一耽擱的工夫,闖入者又逃遠了幾分。

不過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兩人已經來回鬥了數個回合。張小敬掃開鐵蒺藜,抬弩盲射,同時大喊道:“伏低不殺!”可回應他的,隻有更急促的腳步聲。

這密道不算寬闊,拐彎卻不少。好在一條路到底,沒有任何岔路。闖入者在前頭跑,張小敬在後麵追。前者身上不知帶著多少鐵蒺藜,沿途拋撒得毫無規律,嚴重阻礙了張小敬的速度。但張小敬剛才那兩箭,也對闖入者造成了不小的傷害,這能從蹣跚的腳步聲中判斷出來。

兩人你追我趕,不知不覺追出數百步之遠。張小敬忽然眼睛一眯,看到前頭有一束日光投射下來,看來出口快到了,是個垂直向上的豎井。一個人影順著木梯攀爬而上,等到張小敬衝過去時,那人已爬到頂端,推了幾下木梯,發現在豎井裏無法推倒,又沒時間拆毀,就隨手把空手弩砸了下去。

張小敬閃身避過,抬弩射擊,可惜弩箭擦著那人的頭皮飛向天空。他也扔掉弩機,手腳並用順梯子爬上去。當他從出口探出頭來,腦袋冷不防差點撞到一具轆轤上。

原來這個出口,被偽裝成了一口廢棄的水井,轆轤床闌一應俱全。張小敬爬出井口,第一時間抽出障刀,側舉到自己耳邊,以防止可能的偷襲。障刀比橫刀要短要輕,適合貼身近戰,在井口這麼狹窄的地方也能施展開來。

不過什麼都沒發生,闖入者似乎對設伏已經失去了信心,直接逃掉了。

從密道的距離和方向考慮,張小敬大概判斷出來,這裏應該是在西市南邊的懷遠坊內。這家店主本事不小,居然挖出一條跨坊的地道。

懷遠坊裏有很多胡人聚集,如果讓那個闖入者混入其中,麻煩可就大了。

張小敬看到草地上的一串腳印朝遠處延伸,立刻追了過去。這口井位於一座小廟的後院,這是個民間野祠,廟裏供著華嶽府君,連廟牆也沒有,開門即是坊內橫街。時值中元,不少附近居民都會來燒一炷過路香,香火還頗旺盛。

張小敬繞到廟前,看到一群百姓驚訝地指指點點。兩個賣籠餅和羊羹的小攤子翻倒在地,一片狼藉。再往前看,一個頭戴折上巾的年輕人趴在地上,手持馬鞭,朝著一個方向大罵,顯然是坐騎平白被搶。

張小敬麵色一凜,若是讓突厥狼衛搶到坐騎,可就前功盡棄了。他撥開人群衝到街邊,飛身截住正好路過的一輛單轅馬車。車夫猝然遇襲,下意識地揮鞭要抽,反被張小敬一腳踹下車去。車廂裏一名女子驚慌地探出頭來,張小敬大喝一聲:“靖安司辦事!征調爾馬!”她嚇得掩住胸口,又縮了回去。

張小敬手起刀落,斬斷了轅馬與車子之間的幾根韁繩,躍上光溜溜的馬背,雙腿一夾,朝著突厥人逃遁的方向疾馳而去。

懷遠坊裏住戶密集,道路擁擠,再快的馬也跑不起來。張小敬很快就看到了前方那個縱馬狂奔的身影,那家夥騎術了得,一路撞倒各種攤販,引起一連串驚呼和怒罵,卻始終保持著速度。

可惜張小敬搶的這匹坐騎不是騎乘用的,又沒有馬鞍坐力,再如何鞭打,也最多能與突厥人保持三四個身位,能看清他腦後裹的布巾,但沒法更近了。

這兩匹馬你追我趕,在坊裏的街道上奔馳,不時驟停急轉,掀起極大的煙塵。路上的車子行人紛紛閃避,引發了更多騷亂。這番混亂終於驚動了坊裏的裏衛,兩個衛兵手執用來攔阻驚馬的木叉子,從街道兩側朝馬頭叉來。突厥狼衛右腿一偏,韁繩狠狠一勒,坐騎發出一聲嘶鳴,前蹄揚起,剛好避過木叉的夾擊,然後他迅速調整姿態,繼續疾馳。

但這點阻擋,已為張小敬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他猛然衝近幾步,從腰間掏出煙丸,向前方投去。這煙丸含有白磷、硫黃、蘆葦纓子、鬆香、樟腦等物,遇風而燃,燃則發煙,本是軍中聯絡示警之用,靖安司也製備了一批。

他這一投,恰好把煙丸投入前頭搭在馬鞍旁的夾袋裏。被搶走馬匹的那個年輕人,可能是個正要去幹謁權貴的文人,夾袋裏都是一束束詩文。煙丸一燃,立刻把這些紙束都點著了。滾滾黃煙從夾袋裏冒出來,宛如在馬背上豎起一麵流動大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