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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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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臘月二十,是傅斯恬爺爺的忌日。往年每到這個日子,傅斯恬如果在老家的話,都需要格外的謹慎微。因為這一奶奶的心情會格外的暴躁,稍有不慎,可能就會招來打罵。

一點的時候,傅斯恬不是很懂為什麼。多年裏,她聽多了老人遺像前的哭訴,漸漸明白她在悲憤什麼——她覺得愧對亡夫。

一悲傅家人丁不興,兩個兒子都隻生了女兒,傅家在她手中斷了根;二悲她沒有把孩子帶好,他在時最寄予厚望的大兒子,最後竟會落到這樣的田地。從前他在時,他們家樣樣不輸別人,如今,他們樣樣都輸了別人。她覺得死後都無顏去見他。

心裏不痛快,她看傅斯恬便更不順眼了,拿她撒氣是再順手不過的事了。

她長得太像她媽媽了——那個在老人眼裏,誤了她兒子一生的女人。況且,傅斯恬本身的存在對她就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當年傅建澤如果不是遇上了學文化、酒吧工作的她媽媽,就不可能因此和社會人士打架、被學校記過,被家裏斷了經濟來源;如果不是她媽媽不自重、不知廉恥、未婚先孕,她兒子也不會為了要孩子、要養家糊口而中途退學,斷送大好前程,最終一步錯、步步錯。她和她媽媽在老人眼裏,都是禍害了她兒子一生的罪人。

聽多了,傅斯恬漸漸麻木。有時候她會覺得老人也挺可憐的,被打被罵被刁難時,她又會覺得自己挺可憐的。後來,她想不明白誰更可憐,便不想想這件事了。她隻想努力地、好好的長大,她安慰自己,長大了,有能力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今年與往年一樣,老人準備祭品,傅斯恬幫忙打下手。切肉片的時候,手凍得不行,刀一滑,指頭的血就染紅了手下的肉塊。怕老人發現覺得晦氣,顧不上疼,傅斯恬連忙把肉抱到了水龍頭下清洗。肉上的血衝幹淨了,可指頭的傷口沒愈合,稍稍一動血就又湧出來,再次染紅肉塊。傅斯恬無法,隻好和老人請示“奶奶,我切到手了,先出去貼個創可貼”。

老人煩躁,“有那麼金貴嗎?去城裏上幾大學學的什麼姐病。一點事都做不好,你看看幾點了,吉時都要被你耽誤了。”

傅斯恬捏緊流血的刀口,喉嚨哽了一下,翹起那隻指頭,一聲不吭,繼續切肉了。

等祭品都擺上桌了,傅斯恬才得了一口喘息的時間,從自己行李箱裏翻出酒精,給泛白翻著皮的指頭消了毒,貼上創可貼,而後匆匆再去院子裏燒紙錢。

跪拜、上香結束,老人出到院門外透氣,等待紙錢燒完。傅斯恬守在燒紙錢的鐵盆旁,用火鉗翻動著紙錢,好讓它能夠燒透。

“忙完了?”傅斯恬聽見門口傳來交談聲。

老人回:“差不多啦。”

“喲,你大孫女放假回來了?”

“回來有幾了。”

“哎,我看著你孫女就羨慕啊,能幹、漂亮,還會讀書,你看看我家裏那個,哎……”

“女孩子讀書有什麼用?還不是要嫁人。她要能嫁你大孫女一半好,我就謝謝地了。”

與她交談的那個老奶奶明顯高興了起來,“也是,女孩子,讀得好不如嫁得好。大孫女幾歲了?是不是也快了?沒記錯的話有0了?”

“虛歲1啦。六嬸,你要有合適的男孩子,幫我留意著些啊。”

這類的話,傅斯恬不是第一次聽見了。她聞著紙錢嗆鼻的味道,胸口沉悶到喘不過氣。順著黑煙飄起的方向,先望見的是院門亭上的蘆薈盆栽,而後,望見了一方狹的空。

是陰的,找不到太陽。蘆薈是幹澀萎縮的,像是爛了根,收不到養分了。

傅斯恬盯著蘆薈,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這盆蘆薈一樣,離開時懿久了,在檸城這片陰霾的空下久了,開始支撐不住,要慢慢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