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燕你怎麼才過來？"
已經三更多了，看到楚連燕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後門，左離懸著的心總算落定一口氣。
他已經備好了馬車，這會兒喬貴擁著瑟瑟發抖的吳小倩。他們堅持著要等楚連燕過來告個別。
"我沒事，你們都準備好了？"楚連燕喘息幾聲，不忘回頭看看。
再三確認程漠喝了迷魂茶後，她才敢大著膽子跑出來。這會兒一眼瞥見左離衣襟上沾了些許血跡。她不由驚慌："你……你受傷了？"
"不是我的血，是那老太婆的。"左離隨意撣了撣。"運氣不好，正撞見她過來，沒辦法--"
"你把何湘蘭殺了？"楚連燕嚇得捂住嘴。
"怎麼會？不過是打了她一棒槌，放心我下手有分寸的。"左離笑笑說，"時候不早了，快點走吧！"
"我……"楚連燕搖搖頭。
"你還是決定不走？"左離沉下臉色，眼裏的期待一縱即逝。
"恩，我……"楚連燕垂下頭，輕輕摸了摸小腹，"我相信程漠。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事是什麼。他會理解的。小倩--"
轉向淚水漣漣的吳小倩，楚連燕輕輕拉著她的手，"走了以後，好好生活。我幫助你，並不僅僅是因為同情。我隻是在想，人一輩子，有些時候並不像我們自以為的那樣，什麼都虧欠，什麼都是責任。
你父親，你弟弟。他們本該為自己的命運和抉擇負責。你是家裏苦命的女孩兒，並不代表你理應為他們付出全部乃至生命。你有愛你的喬大哥，也有屬於你的未來和幸福。放下那些愧疚和道德感吧，你弟弟的事，自有公道論處。"
楚連燕這樣說著，說給小倩聽，又何嚐不是說給自己聽？人有的時候，作繭自縛完全是因為習慣了。上癮了。
"連燕，我先送他們出城。然後……會盡快回來找你的。"
"不用了。"楚連燕搖搖頭。
她看得明白別人的故事，卻沒有自我割舍的勇氣。
大概隻因為程漠，一不小心紮根紮得太深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兩側通天火把轟明了整個程家大院。踢踏的腳步聲卷著冬雪泥濘的塵囂。
楚連燕好不容易才睜開被突然的光感刺激而來的雙眼，那一刻，心如冰點，血如凝。
"程……"
"你很奇怪。我並沒有睡著是不是？"程漠立在人群之中，身旁跟著的，是金陵城府最高行政官員齊大人，兩側有差役，有護院，還有腦袋用白布抱著的，叫起來聒噪連連的何湘蘭！
"就是他！就是這個歹人闖進來打了我！"何湘蘭手指左離，同時卻把眼睛望向楚連燕一處。"程漠！我早就說過楚連燕這個小賤人背著你跟那個小白臉不清不白，你還不信！現在可是當場捉奸了吧？你們這是要去哪啊？帶著行李。駕著車？齊大人，他們這是偷了家裏的細軟。準備私奔哩！"
"程漠！"楚連燕撲上前去，"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程漠冷麵如霜，甩手推開楚連燕，"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想？"
"我……"
"齊大人，打人行凶盜竊的歹人就在這兒，您還不下令？"程家在金陵城的地位有目共睹，隻要稍稍施壓，就連父母官也忌憚三分。
"程漠！"楚連燕叫尖道，"不可以的！他們--"
"嗬，還廢什麼話！擺明了是打了圈套讓人往裏鑽的。"左離冷笑著，一把拖起楚連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區區一個金陵程家，也敢枉顧王法到這個地步麼？連燕，跟我走！"
可就在這時，嗖的一聲，鋒利箭矢穿風破霧。
左離肩臂上著招，吃痛迫使他不由自主地放開了楚連燕。
再抬頭看去，原是程漠奪過了身邊護院的弓弩，親手發難。
"左離！"楚連燕眼看男子血染衣袖，幾乎皇不知措。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程漠，像一頭宣誓著領域和占有的野獸。
楚連燕從不知道，他那雙隻會持筆，隻會撫琴的手。挽起弓箭也是那樣的犀利絕情！
"左離！快走！"楚連燕一把推開左離，將他逼上馬車。然後拔下頭上發簪，衝著馬臀狠狠一紮。
那馬受驚，長嘶一聲。
齊大人大驚："追！放箭！"
"不許放箭！！！"楚連燕大吼一聲，張開雙臂攔在前方！
她用那麼羸弱的身子去迎，雙眼絕傲抗拒。
程漠的心都僵。他慢慢遊移了目光，終於頓落在楚連燕的小腹上。
尚未開始顯懷的平坦，洶湧著他無法釋懷的屈辱。
他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隻要一想到楚連燕不再屬於自己，隻要一想到她被別的男人染指，在別人身下承歡，他就--
"放了左離！放了小倩他們，我給楚雲念，做藥人……"楚連燕說。